飄天文學 > 如酥似寶 >第十五章 這道坎,我過不去 【1】
    唐酥看着喬父,想起五年前的事情。五年前,當她得知喬笙和喬薇的身份互換之後,她想要將事情的真相告訴秦言,卻被喬父半路劫持威脅。其實那時喬父就已經知道死的那個人是喬薇,而不是喬笙,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喬父就知道這其中的貓膩。

    五年前,唐酥以爲,喬父之所以這樣袒護喬笙,是因爲和秦言有婚約的是喬薇,爲了讓這場婚約如期進行,所以喬父才隱瞞了真相。

    她以爲,這一切是喬笙與喬父聯手玩的把戲,可是,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

    喬笙與喬薇身份互換,根本不是爲了與秦言之間的婚約,而是因爲喬薇是喬笙殺死的。

    那麼,五年前,喬父是否就已經知道了真相呢?

    唐酥問:“五年前,你就知道死的那個人是喬薇,而不是喬笙,可是你隱瞞了真相。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就知道,喬薇是死在喬笙手裏的?”

    喬父表情平靜地看着唐酥,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道:“父母之愛子女,必爲之計深遠。我所做的,是一個父親該做的。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不能再失去另外一個。無論她是喬薇,還是喬笙,她都是我的孩子,不是嗎?”

    唐酥難以相信地看着喬父,她永遠不會明白他的想法,他的女兒殺死了他另外一個孩子,他明知道真相,卻包庇了她,只因爲他不想失去另外一個孩子。

    “你難道沒有一點悲傷或者憤怒嗎?”唐酥問。

    喬父看着唐酥,沉默良久後,移開目光,看向遠方。

    五年前,當喬薇的屍體被打撈上來的時候,他就知道,死的那個人是喬薇,不是喬笙。可是她穿着喬笙的衣服,還留下了一封以喬笙爲名的遺書,那個時候,他就知道,她的死與喬笙脫不了干係。

    那時候,他自然很憤怒,也很傷心,可是,傷心也好,憤怒也罷,這些人類的情感能夠爲他挽回什麼?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即便他再怎麼痛恨喬笙,可他不能把她推出去,因爲她是他唯一的孩子了。

    喬笙說,他雖然是她的父親,可是他從未愛過她。

    他仔細想一想,似乎的確是這樣,從他與她們的母親離婚之後,他便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喬薇。於他而言,喬笙是陌生的,尤其是當他再次面對喬笙的時候,喬笙的存在似乎在提醒着他有一段失敗的婚姻。

    他對喬笙是陌生的,在她兒時的時候,他就不曾給過她關愛,那種忽視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所以當她回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她了。

    喬笙死了之後,他感覺自己老了,他不再是那個打不倒的少年郎了。

    唐酥問他,難道他就沒有一點悲傷或者憤怒嗎?

    怎麼可能沒有,只是,那些悲傷和憤怒很快就被這個世界其他的聲音吞沒了。他沒有時間去悼念,沒有時間去悲傷,他的公司需要他繼續推着往前,他的生活被一個又一個的會議填滿,他的投資被一個又一個的危機衝擊,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悲傷。

    喬父的目光從海平面上收回來,平靜地道:“即便世界坍塌了,明天還要繼續,悲傷和憤怒都沒有意義。如果你需要賠償,可以來我的辦公室找我,開個價,我會盡量滿足你。這是我能爲你做的唯一的補償。”

    喬父就像一個將交易融進骨子裏的商人,他冷血,他麻木,他現實,他唯利是圖,到最後,他連對待自己孩子的事情,也是像對待一場交易一樣在權衡。喬薇死的時候,他以一個商人的思維,將損失降到最小,所以,他選擇了保全喬笙。

    在喬笙死了之後,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生意裏,彷彿那些源源不斷的金錢能夠彌補他失去的生命。

    而在面對唐酥,面對唐小果的時候,他選擇用金錢去彌補。

    他甚至連一句愧疚的道歉也沒有,彷彿一切都是明碼標價的,都可以用金錢去解決。

    唐酥看着喬父,忽然感到悲哀,他也許能夠成爲這座城市裏最富有的商人,可是他在感情上是最貧窮的一個人,這個世上唯一一個純粹地愛着他的喬笙,被他的冷漠摧毀了。

    他唯一的親情已經消失了,可是他不自知,甚至連半點悔意也沒有。

    唐酥不想再同他交談下去,收回目光,道:“我不會要你的補償,也不會原諒你。也許你永遠不會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也許在生命彌留之際,回顧你這一生,你也不會後悔。可是,我希望,在某一天某一刻,哪怕只有幾秒鐘,當你回想起喬笙的時候,你的心裏會感覺痛苦。若有一日,你我再相見,我希望你會對我說,你感到慚愧,你以一個父親的身份,爲自己的失敗、爲自己的孩子,向我道歉。”

    喬父看着唐酥,道:“你還太年輕,太感情用事了。”

    在他看來,這既然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爲什麼不選擇儘量地減少損失?唐小果已經死了,可是,他能夠賠給她一筆相當可觀的補償金。

    直到現在,喬父還是冷酷地計算着其中的成本與得失。對於他的冷血,唐酥深惡痛絕,她忍無可忍地厲喝一聲,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道:“因爲我是一個母親,我愛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永遠不可能成爲我交易的籌碼!”

    她不會用她的孩子去換取喬父的補償金,她要他永遠活在愧疚之中,即便他也許不會感到愧疚,可是,她要他記住,他欠她一條命,欠她兒子一條命。

    原諒一個人比憎恨一個人要困難得多,她不想做聖人,她不想原諒他,不想原諒喬家。她的孩子不見了,她永遠不會原諒他們。

    喬父沉默地看一眼唐酥,冷漠地轉身離開。他身後,狂風吹散了那些白色的花朵,被吹起的白色花瓣捲起,搖搖晃晃地掉落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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