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他又低語一聲,“臣此番做法,也並非是毫無章法。”

    “說說看。”

    皇上此時胡茬已經刮乾淨了,他看着面前的銅鏡,輕輕的摸了一下下頜,並未有絲毫刺手,他才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

    “戶部侍郎貪贓枉法已經許久,微臣此番大動干戈,也不過是想要拔除國之蛀蟲。”

    蕭恆謙卑,可眉目裏卻不失氣度,雙手擺於身前,言語更是輕巧。

    彷彿他一人將所有事情都做了,最後還說得如此理直氣壯,並且揪不出他一點兒的錯。

    “好,很好,朕倒是不曾想到,在戰場上恣意昂揚的蕭王爺,退居朝堂,亦是一個撥雲弄霧的好手,你如此,會不會覺得屈才了呀?”

    蕭晏心裏藏有怒火,可麪皮間,卻不見絲毫,說起話來,更是輕巧隨和。

    但……字字句句,都在指摘蕭恆大膽。

    一側的阿福亦是恍惚一下,追隨皇上多年,此刻亦察覺到他內心的怒火。

    做事也都小心了一些,生怕一個不慎,就引起蕭晏的盛怒。

    “皇上日理萬機,戶部侍郎此等小事,微臣也不過是順勢而爲,替皇上排憂解難,本就是微臣的責任。”

    蕭恆不卑不亢,依舊立於一側,眉目裏瞧不出過多的情愫。

    蕭晏閉上眸子,任由阿福挽發,指尖落在桌子上,遲遲不說一句話。

    蕭恆亦不急。

    二人就如此僵持着,誰也不說,彷彿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福已經挽好了髮髻。

    外面的天色也已經亮了,阿福低聲說了一句,“皇上,應該上早朝了。”

    “嗯。”

    蕭晏起身,繞過蕭恆,走至門口,又停下腳,“你覺得,朕應當如何罰你,方可消蔣家人的怒火?”

    “微臣爲皇上肅清奸吝,如何責罰,微臣都甘願領罰。”

    蕭恆身子未有任何移動,連拱手的方向,都沒有因爲皇上的移動,而移動。

    皇上一拂袖子,手放在身前,“好啊!你可真是一個好臣子,既然如此,想來什麼懲罰,你都甘之若飴了?”

    “是。”

    蕭恆淡然的應了一句。

    皇上冷笑一聲,暗歎他的如意算盤倒是打的好,一句是爲他辦事,以彰顯忠臣,竟然讓他有些進退兩難,最後倒把這難題丟給他來定奪。

    “你作爲一軍統帥,做出如此荒唐之事,雖是爲國考慮,卻不與朕商量,本就算是欺君之罪,今日看在你知罪的份上,就暫且收了你的兵權,待會兒記得將虎符上繳,另外,處以三日牢獄之苦,這幾日,蔣家人隨意出入,以便他們消氣。”

    蕭晏手背於身後,厚重的皇冠,未有一點兒晃動,“你可服?”

    說起話來,雖輕柔,可字字句句都在敲打蕭恆。

    “微臣謹聽皇上調度。”

    蕭恆淡漠低語。

    彷彿這一切,他早已經料想到了一樣。

    “行了,自行前去牢獄!”蕭晏說罷,就走了。

    前朝,大臣們都已經等了半晌了,一打聽,就知曉了蕭恆負荊請罪一事。

    對此也有頗多猜疑,不知蕭恆到底是請的什麼罪……

    直至蕭晏前來,才安靜下來。

    皇上見衆人疑慮頗多,也不隱藏,只說蕭恆得罪二公子和三小姐,如今已經對他小懲大誡,也算是給出的一個交代。

    蔣府府邸。

    蔣時雩帶傷在府歇息,已經一連幾日沒有上朝,可朝堂上的消息,也是聽了不少。

    他淡然一笑,權當是玩鬧一場了。

    此時,聽風院。

    蔣嬌嬌也聽了消息,她歡喜極了。

    阿七輕輕的替她按摩着肩頸,一邊說道:“那個壞傢伙,好歹是有人治,三小姐日日爲了他,氣得茶不思飯不想的,都快把阿七急死了。”

    “有嗎?”蔣嬌嬌有些詫異,因爲一個蕭恆,她就氣成了那樣?

    她有些不可置信,不過,她可以很明確的知道,此時此刻的她,絕對沒有消氣!

    阿七點頭如搗蒜,眼睛及其明亮的看着她,“有。”

    “呵呵……”蔣嬌嬌尷尬一笑。

    細想着蕭恆利用她,以及在大堂那般侮辱,她如何都不解氣,想着恰好他入獄了,怎麼都得要好好去報復一下才好。

    想着,就更加的確定,此時不報,更待何時。

    即便知曉,戶部侍郎做下許多貪贓枉法之事,如今被繩之以法了,好歹也能夠還百姓一個公道,也是極好的。

    當然,蕭恆之所以如此,也不知到底是有心與西涼對立,還是單單的想要與她對立。

    想着,她心裏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手拍在桌子上,只覺手心火辣辣的感覺一下子就串了上來。

    可就蕭恆那人,天不怕地不怕,她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喫癟?

    蔣嬌嬌冷哼一聲,她想起書中提到過蕭恆最怕貓兒,雖然只是提了一嘴,奈何蔣嬌嬌記性是十分的好。

    她勾起脣,命人去捉了幾隻撓人厲害的野貓來,便笑靨生花,一人朝着那大牢去了。

    蔣嬌嬌的大名在外,連着獄卒也認識她,一見她來,便連忙起身恭恭敬敬的。

    蔣嬌嬌表明了來意,便由着獄卒帶進去。

    不一會兒便走到了蕭恆所在的那一間。

    四面皆是灰色的牆壁,唯有正對的那面牆上,有一扇小小的窗子,透着外面的陽光。

    藉着陽光細細向着牆壁看去,面前的男子沒有束髮,零碎的墨黑頭髮,散在肩上,倒是少了幾分平時的凌厲感,但反而多了幾分仙人的模樣。

    蔣嬌嬌打開籠子,將籠子扔到牢內去。

    剎那間,一聲聲尖銳鋒利的貓叫聲便傳了出來。

    蕭恆緊閉着眼,手指不動聲色的顫了倆下,可片刻的功夫,又像沒事人一樣。

    蔣嬌嬌疑惑,竟沒反應過來。

    這傢伙不是怕貓嗎?怎麼如今跟沒事人似的。

    倏然一道悠然的聲音傳了出來:“三小姐好興致啊。”

    蔣嬌嬌一愣,不過很快,便恢復以往那不着調的模樣:“聽聞王爺將朝中貪贓枉法者揪了出來,特來給王爺道喜啊。”

    蕭恆慢慢轉過頭,質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蔣嬌嬌一番,隨後開口說道:“三小姐身體可無恙?”

    這話別人不明白,蔣嬌嬌心裏可是聽得明白,這是在問她昨夜的事有沒有嚇到她。

    真是笑話,居然還有打個巴掌給個甜棗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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