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時，明皓視線鎖定霍南爵。
眼神銳利，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麼。
霍南爵淡淡說：“嗯，我是孩子的父親。”
等了幾秒，卻沒聽到別的話。
明皓心裏的不安越發強烈，上前幾步想追問，霍南爵卻轉身走了。
臨產的日子一天天接近。
霍南爵終於雕好了。
雪白的石頭，一家四口相擁，臉上都是幸福的笑。
病房裏，黎俏的視覺衰弱，看不清。
她手指輕輕撫過雕刻，辨認每一個細節，最後露出一絲笑。
“雕得不錯。”她誇獎。
每一刀都很認真細緻，即便看不清也能感受到用心。
霍南爵笑了笑：“我怕來不及，所以提前雕好了。”
黎俏看不清，沒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黯然。
他原本希望，黎俏在生下孩子後，能夠親自完成最後幾筆。可她的身體狀況或許不足以撐到那個時候。所以他只能提前完成。
聽出他語氣中的低落，黎俏捏緊了手中的石雕。
“阿爵，我很幸福。”她輕輕說。
很久之前，她的願望就是和霍南爵結婚，生下屬於他們共同的孩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後來發生很多意外，她幾次動搖，甚至恨過霍南爵。
可現在，她卻得到了曾經想擁有的一切。
黎俏彎彎嘴角。
這一刻，她真的感到幸福。
臨產前一週，深夜，黎俏提前胎動生產。
被推進手術室時，陳醫生和幾個醫生面露緊張。
產婦的狀況很糟糕，他們已經提前得到吩咐：萬一出事，務必優先保護孩子。
“這樣真的可以嗎？”
手術室裏，助理醫生猶豫了。
事情果然如之前預料的，黎俏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兩個胎兒的出生。提前生產，帶來的風險就更大，熬了幾個小時，黎俏幾乎已經油盡燈枯。
可是作爲醫生，他們的職責是優先保護大人。
陳醫生戴着口罩，露出的雙眼只有毅然。
“這場手術只有一個選擇。”
黎俏的狀況糟糕透了，即便選擇救她，也救不了。
所以，不是他們選擇救誰，而是他們只能救存活率高的人，也就是兩個孩子。
一天一夜過去了。
手術室外，霍南爵等到門打開的一刻，卻沒有進去。
“結束了？”他問。
“結束了。”陳醫生搖搖頭，遺憾的說，“霍先生，節哀順變。”
就在幾個小時前，兩個孩子出生。
同時，黎俏也因爲大出血陷入了休克，搶救了幾個小時後依舊沒能救起來。
霍南爵點點頭：“辛苦了。”
說着，提起腳步朝着手術室走去，一步一步。
過分鎮定的態度讓幾個醫生都驚呆了。
妻子死了，他就一點情緒也沒有？
“孩子在保溫箱裏，明先生和明先生的未婚妻在照顧，霍先生說想自己陪太太最後一程，不許任何人打擾……”旁邊的護士解釋。
孩子出生後，這位霍先生只是看了一眼，抱都沒抱。
她雖然覺得奇怪，但想到：或許是妻子情況不妙，他沒這個心情吧。
說話時，手術室的門已經從裏面關上。
“留兩個人在這裏等着，隨時關注霍先生的情況……我去找明先生！”
留下話，他就匆匆走了。
手術室內，黎俏蒼白的面孔沒有一絲血色。
空氣中還殘留着血腥味。
幾個小時前，醫生爲她做心肺復甦，容許霍南爵和明皓、關妃兒穿上無菌服在旁邊守着。
其實也只是給他們見最後一面的機會。
但黎俏一直昏迷，毫無知覺。
霍南爵走到牀邊，輕輕把人抱起來，女人身體的溫度在漸漸消散。
“我們的孩子很健康，你感覺到了嗎？”
兩個孩子平安降生，是一男一女。
女孩子在母胎裏發育慢了，所以虛弱一些。
安靜中，男人的聲音響着，輕輕述說着情況。
躺在懷裏的黎俏一動不動。
她已經沒有呼吸了。
忽然，一滴淚水落下。
霍南爵薄脣貼在她額頭上，聲音沙啞：“我們不能陪孩子長大，真可惜……不過，我會陪着你。”
他輕輕握住黎俏的手。
攤開她的手掌，將那顆石雕放到手心。
下一秒，他從口袋裏取出早已準備好的注射針劑。
細細的針筒裏有透明的液體。
針管閃着冰冷的光，輕輕扎進手臂。
嬰兒房裏，陳醫生衝進去，神色焦急的看着兩人。
“霍先生進了手術室，這件事你們知道嗎？”
明皓臉色沉重。
在黎俏搶救的期間，霍南爵就說，想陪着她最後一程。
所以，他和關妃兒留在嬰兒房，沒有去打擾他們。
正想着，忽然聽到陳醫生嚴肅的說：“霍先生的情況似乎不太對勁。”
明皓驚詫失聲：“什麼？”
陳醫生在醫院多年，見過無數的患者和家屬，有察言觀色的能力。霍南爵鎮定過頭，顯然不太正常，可是他也不敢確定。
這時，一通電話打來，是沈風的。
“霍總，怎麼樣了？”聲音微微艱澀。
一瞬間，明皓腦子裏衝出那個念頭。
他咬着牙狠狠問：“你知道的是不是？”
霍南爵最信任的助理在這時候打電話過來，說出明顯奇怪的話，不能不讓人多想。
沈風嘆了口氣。
早在數月前霍總就讓他安排，如果黎俏出事，就讓他把他們的骨灰盒葬在同一個墓裏。
剛纔得知黎俏搶救無效，他等了幾個小時，想確認是不是這樣。
手術室的門“轟”的砸開。
手術牀上，兩個人並排躺着，一根針管落在地上。
“霍南爵！”一聲怒吼。
明皓衝過去，看到的合上眼睛的霍南爵。
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他顫抖着，一步步後退。
霍南爵死了！
跟進來的醫護看到這一幕，驚訝的捂住嘴。
陳醫生面色沉重。
他猜到，可還是來晚了一步。
幾個醫護走到牀前，按慣例檢查。
這時一個護士驚呼：“霍太太的手指動了！”
明皓猛地看過去。
其餘醫生也滿臉的不可置信。
已經搶救無效的人怎麼會動呢？
除非，她沒有死！
牀上，緊閉雙眼的女人睫毛顫了顫，在衆人的屏息注視下，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