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祕境挑戰失敗】
這是安寧最後聽見的聲音。
……
“唔,挑戰失敗了嗎?”
安寧還沒有死亡,他被傳送出了祕境空間。
雖然說身體已經重傷,但安寧的意識卻仍然清醒。
“所以蘇明安,在我祕境死亡的那一瞬間,我就已經不配再成爲你的繼承者了吧。”
“……”
沒有迴應。
“哈,也是,你可是在尋找一個可以超越你的繼承人,剛纔你的攻略很精彩呢。”
“回檔吧,第一玩家,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安寧閉上了眼睛。
……
“難辦哦。”
蘇明安聽着安寧的話,一陣頭疼。
“合着我在其他人眼裏就是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形象?我明明是真心實意要幫助他的啊!”
“這祕境又不是不允許重複挑戰,只是獎勵只能拿兩次罷了。”
“算了,這小子既然這麼煩人,就給他點懲罰好了。”
蘇明安搖了搖頭,開始操縱輪迴手記。
“不是想回檔嗎?我就讓你爽個夠。”
……
不知過了多久,安寧醒了過來。
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安寧只能感受到身體疾速下墜的失重感。
忽然間,黑暗化作星屑般的白點,在安寧眼前閃過。
深沉的黑暗,在碎裂之時,化成了一道道反射着畫面的碎片。
在這些碎片裏,安寧看到了無數畫面閃過,而主人公都是蘇明安。
下墜,下墜。
突然,安寧的無感都被屏蔽,而後進入了某一個畫面中。
……
在這裏,安寧只看到一片混沌,以及蘇明安的聲音。
“這是我的第不知道多少次回檔,也是與死亡的第不知道多少次次親密接觸,是一個持續兩年的三部曲。”
“這是一個現實題材的副本,而我是那個故事裏的主人公。”
“接下來的故事我會以第一人稱來講,請你好好聽完。”
蘇明安話音漸落,那個世界猶如畫卷一般展開在安寧眼前。
……
“七月半。”
“小時候,外公會在這幾天在家裏擺冥宴,就是一桌子飯菜。飯都是泡着白水的,菜都是小碟子裝着的。”
“桌子中間一炷香。外公拿着一杯兌了水的白酒,用柏樹枝蘸着酒水灑在空中,一邊撒一邊念他那些故去了的親人的名字,然後放下酒杯,肅穆地退到屋外。”
“一炷香燒完了,纔去那個屋子裏把飯菜收拾出來,泡過水的米飯趕到一個大碗裏,點一炷香,開門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喊那些“來客”的名字,一路喊到樓下。”
“路邊,把大碗裏的水飯潑在地上,把香插在上面,肅穆地站上一會兒,這纔回家來喫飯。喫的菜,都是剛剛那些“來客”們已經享用過的,碟子裏的菜。”
“這件事要一連做上好幾天。大概是七天還是九天。”
“在最後一天。也就是中元節,也就是我們當地人說的七月半。人們就要拿着用紙包包好的紙錢,到平時潑灑水飯的路邊,把這些送給故去親人的大禮包,燒給他們。”
“我記得外公會在每個紙包上寫名字,然後往紙包裏放上紙錢,然後再在每個紙包裏的放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各不相同,只有外公知道該放什麼。”
“有的紙包裏有幾顆香菸。有的放一小包茶葉。有的撒上一些白酒。甚至有的還會寫一封很短的信。”
“火一燃起來,他們就都收到了。”
“小時候,總覺得那幾天,整個縣城都是陰森森的,路邊,站在火堆邊的人,一臉的肅穆。”
“在那一刻,地獄,天堂,人間,同時在眼前。我們似乎看到全世界。”
“死去的,活着的人,都來了,都在。他們竊竊私語,並不開心。”
“今天,就是七月半,就是中元節,突然收到了父母的一個快遞。打開一看,裏面是水果和家鄉土特產——一包花椒。”
“放到廚房裏,廚房就有了花椒的香味,我就會想起小時候喫的粉條,那種粉條一定要放當地的花椒粉,那種氣味是和其他地方的花椒粉不一樣的。”
“陽臺上的茉莉花也開了,外公也喜歡種茉莉花,還喜歡喝茉莉花茶,而且泡上茶了,總會分給我一杯。”
“茉莉花采下一朵,放在書桌上。”
“夜裏,隔着玻璃窗看到路邊有人點起紙包,一團火光前,他們也是如此肅穆,似乎在赴一場跨越生死的約會。”
“凝神之際,桌上的茉莉花開了,那氣味就像外公給我喝的茉莉花茶,我不用喝,聞到那氣味就舌底生津。
“想起外公種的花,想起他一邊喝茶,一邊看着陽臺外的樣子。好像外公就在身邊。那茉莉花香,就是從他的茶杯裏透出來的。也許下一刻,我就能接過他的杯子,喝上那麼兩口……”
“突然間,我想到。我是不是已經去世了?”
“在那天從摩托車上掉下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死掉了。”
“然後我進入了死後的世界,我的記憶依然往前發展,沒有感覺到異常。”
“難道不可能嗎?”
“如果我們都是活人,那麼從來不會有一個死去的人會回來告訴我們,死去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對吧?”
“所以,我們怎麼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還是依然活着的呢?”
“也許我們受傷了,自以爲睡了一覺,其實就已經去到了死亡之後的世界,甚至我們不需要受傷,我們只是自以爲睡着了,我們就已經到了死亡世界?”
“我可能已經去世了,然後在死亡的世界,接到了我的爸媽燒給我的大禮包。”
“他們知道我的童年,知道我小時候在一家鐵匠鋪旁邊的米粉店喫過放着家鄉花椒粉的米粉,所以他們在燒給我的大禮包裏裝了家鄉的花椒。”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我真是幸運。”
“我活過。我記得我記得的東西:花椒粉的滋味,外公喜歡的茉莉花茶,中元節的路邊,火堆旁,人和鬼的約會……”
“死去,還是活着。”
“我們是不會和那些被我們記住的人永別的。”
“我們會記住他們,然後給他們做一桌好喫的,邀請他們落座入席,靜靜地和他們一起享受這次聚會,然後送他們離開。”
“這件事誰也阻止不了。哪怕的主宰生死的天神,或者自然大道,更別提科學或者理性。”
“也許我已經死掉了,也許我還活着,要準確的判斷這件事,是不太可能的。”
“不過,幸好這件事不重要,活着或者已經死去,一點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應該享受彼此的聚會。即使是一次看不見彼此的聚會。也有必要好好的享受。”
“這並不是因爲我們的相聚會完結,會永遠地分別。”
“不是的,恰恰不是的,不是因爲我們害怕失去什麼,害怕錯過什麼,所以我們珍惜着,帶着對當下的乞求,帶着妄圖在平淡中篩選完美經歷來裝點自己的笑容的那種姿態。”
“不是,不是這樣的。”
“是因爲我們知道我們的相遇和相聚是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的,所以我們帶着足夠的心安,我們帶着足夠的自信來到彼此面前,我們無所顧慮,甚至不在乎時間的流逝。”
“我們就是如此幸福的,享受我們的相聚——自然而然地就這樣發生着。”
“這不是需要我們去努力成就的,也絕不是任何人的努力可以成就的。”
“這就是我們生而爲人應得的幸福。”
“祝你活得快樂。”
“或者,祝我們死得幸福。”
——《輪迴手記》第一卷
……
在森林裏的某一個地方,一個少年剛剛從夢境中醒來。
“好奇怪的夢,真叫人莫名其妙。”
少年長得酷似安寧,卻和林音所附身的那具身軀不同。
迷迷糊糊地伸了個懶腰,少年又一次睡下了。
……
“因爲安寧所產生的變數?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