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城在病房外的長椅上睡了幾小時。次日醒來後用冷水洗把臉,出去買早餐。

    昨晚折騰到那麼晚,他以爲病牀上的人還在睡着。哪知道,他提着一袋小籠包和一杯豆漿進病房,牀上已經沒人。元婉衣着整齊,長髮披在兩側,拖着箱子,正要離開。

    周朝城說:“怎麼不多休息會兒。”

    元婉拿出錢包,數了11張紅票子,遞給周朝城,“這是醫藥費。”

    “沒有,我撞了你。”周朝城沒有接,“當然要負責。”

    “醫生說身體沒有撞傷。我臉上的傷跟你無關。”元婉再次把錢遞給他,動作很堅持。

    周朝城不能讓她的手總懸在半空,只好接了。

    “吃了早餐再走。”周朝城把包子和豆漿放到病牀的支撐板上。

    元婉輕聲道謝,走到牀邊坐下。

    周朝城坐在牀對面的椅子上,看她秀氣斯文的小口喫着湯包,暗淡的脣色漸漸染上紅潤。

    他就這麼看着,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被看的人不自在了,元婉擡起頭:“周先生,你不用陪我。昨晚麻煩你很多了。”

    他笑笑,“我也沒事兒,喫完送你。”

    “不用送。”

    “不行。”周朝城想也不想的拒絕,“我得負責到底。”

    元婉只能比較快的喫完幾個包子。周朝城幫她拖過箱子,出了病房門,她跟在他身後。看到火紅色法拉利時,元婉明白了,周朝城是這個城市上流層次的人。

    跑車上,周朝城問:“去哪兒?”

    元婉想了想說:“南城區四季酒店。”那是南城核心cbd的標誌性建築,好認,好找。

    周朝城聽元婉報的是酒店,而且跟昨晚撞到她的地方,一個南一個北,放心了。他就怕她回到那個變態那裏。

    交通高峯期,擁有一流超跑性能的法拉利,跟蝸牛一樣行駛在城市道路上。有一截堵停時,右側一輛福特車裏的人打趣道:“法拉利也得認堵。”

    然而,法拉利裏的周朝城心情不錯。

    他問元婉,“聽音樂嗎?”

    “都行。”元婉低聲說。

    周朝城打開音樂,瘋狂的重金屬搖滾樂轟然炸開。平常聽着很嗨的曲子,在這個柔軟的妹子跟前,他覺得很驚悚。他趕忙切換下一首。更加爆裂!

    他不再掙扎,直接關了,問道:“你手機有歌嗎?連上來。”

    元婉拿出手機。她用的是幾年前上市早就停產的黑色iphone4。周朝城接過,機身遍佈劃痕,屏幕上還有幾處裂痕,可以看出這個古董手機用了好些年頭。

    優美的旋律在車內環繞,柔甜的女聲唱着粵語歌,“其實我怕你總誇獎高估我堅忍,其實更怕你只懂得欣賞我品行,無人及我用字絕重拾了你信心,無人問我可甘心演這偉大化身……”

    一段結束,周朝城說:“什麼歌,挺好聽。”

    “《鍾無豔》。”

    “你會唱嗎?”

    “不會。”

    “習慣性謙虛?”周朝城笑。

    她不做聲了。

    周朝城又起了幾個話頭,元婉都是簡單應答後成爲話題終結者。

    元婉不想周朝城再找她說話,閉上眼,佯裝休憩。

    周朝城打開車頂的天窗,10月淡暖的陽光落入車內。他看着沐浴在陽光中的女人,她的皮膚很白,在陽光下幾乎看不到毛孔,長髮又黑又順,覆落在兩側。

    忽略她額角紗布和臉頰擦傷,這是一張極具古典氣質的臉。

    跟她的人一樣,溫婉靜謐。

    車子駛到四季大酒店外,元婉真的睡着了。昨晚睡太晚,的確是乏了。

    門童來開門,周朝城擺了擺手,他把車子開到一側停下,也不叫她。他傾過身,準備幫元婉調低座椅的位置,讓她睡得更舒服,但這一個輕微的動靜,元婉驚醒了。

    她猝然睜開眼,兩人視線對上。極盡的距離,他又一次看到她淡棕色瞳仁裏遊移的驚懼,襯在她蒼白的臉色下,脆弱的令他心悸。

    周朝城馬上坐直身,說:“到了。”

    元婉點點頭,推開車門,下車。周朝城隨之下車,爲她拿出行李箱。

    “我送你進去。”周朝城拖着她的行李箱往酒店裏走。他個子高,步子邁的很大,元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接近酒店大門了。她急急追上去,“周先生……我不住這裏!”

    門童接過周朝城手裏的行李箱,拖進酒店內。周朝城見元婉沒跟上,站在旋轉大門邊等她。元婉跑上前,顧不上跟周朝城說話,推着巨大的旋轉門進入,追自己的行李。

    周朝城沒聽清元婉之前的話,看她臉色不太好,有些不明就裏。他正要跟進去,幾輛車停在酒店大門前,中間那輛紅色跑車格外炫酷。周朝城定睛一看,是他眼饞很久的lykanhypersport,全球限量版。

    周朝城知道,車裏的人一定是季沅。在c城會玩車又捨得重金購置頂級超跑的人,除了季沅不做第二人想。

    車門打開,一雙大長腿落地,季沅着一身合體剪裁的黑色西裝,面無表情的臉,散發出生人勿進的森冷氣場。

    另一側穆連下車,看到周朝城,說:“不是撞了人在醫院,怎麼在這兒?”

    “人沒事了。”周朝城轉而對季沅說,“沅哥,昨晚對不住了。誰替我?結果怎麼樣?”

    季沅瞥了他一眼,往酒店裏走,身姿挺拔,步伐颯沓流星。其他車上下來的助理和保鏢恭謹的尾隨在他身後。

    穆連走到周朝城身側說:“沅哥自己上,幹翻全場。顧臣從美國請來的車手這會兒在醫院躺着。”

    周朝城放心了。昨晚那場比賽,是季沅跟顧臣之間的豪賭,輸的話代價慘重。

    穆連嘿嘿笑道:“我今天過來,就爲了欣賞顧臣籤合同時的奔喪臉。”

    在c城闊少圈裏,以顧臣和季沅爲首的兩個圈子最爲矚目。兩家皆是根深蒂固、財力雄厚的家族,兩人又都是人中龍鳳。在季沅出現之前,顧臣是在c城闊少裏獨領風騷的人物。季沅出現後,格局大改,顧臣風頭銳減。因此,顧臣一直把季沅視爲眼中釘,跟他明爭暗鬥。

    酒店大堂,元婉從門童手裏拿回自己的行李箱,連連鞠躬抱歉,“對不起我不住這裏……”

    就在這時,酒店的工作人員都匯聚過來,整齊有序的站在入門處兩側,排成幾列。

    元婉站在隊伍後方,看到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在一羣人的陪同下大步走入。她的視線穿過人羣間隙,能看到男人挺拔的身材和足以刊登上雜誌封面的完美側臉,還有無法忽略的凌駕衆人之上的強大氣場。

    元婉垂下眼瞼不再多看。這種脫離她世界範疇的人事物,她並不關心。

    男人走入後,兩側列隊的工作人員齊齊彎腰鞠躬,發出整齊劃一的聲音:“董事長。”

    周朝城跟穆連走在後面,邊說邊聊。周朝城對昨晚沒能參與比賽非常遺憾,一再追問詳細情況。元婉由一側拖着箱子離去時,他完全沒注意到。

    季沅走近電梯時,周朝城突然回過神,他這是送人來酒店呢!那女孩子……他四下張望,不見人影。他到酒店前臺詢問,剛剛沒有女士辦理入住。

    周朝城後知後覺發現,他連對方的姓名和聯繫方式都沒問。

    他極度鬱悶。

    .

    元婉拖着行李箱,繞過一個街區,進了另一家“四季大酒店”。紅色招牌上“店”字已經脫了漆,順着一條昏暗逼仄的樓道往上,左拐進入。相比洗手間都金碧輝煌的四季大酒店,這裏前臺的桌子就像是從垃圾場回收的。前臺小妹正在電腦前玩鬥地主,四下瀰漫着一股暗沉的潮氣。

    元婉看了下房間,十多平米的空間,有一張牀和一張桌子,提供無線網。一晚88,可以了。

    元婉辦了入住後,把箱子放在房裏,電腦裝進揹包,出門。

    她去了掛名的家政公司,之前的工作都是公司介紹,公司從個人酬勞裏抽佣金。經理張藝見她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大城市打拼,對她多有照顧。她聽元婉講了在上一家的遭遇,氣憤填膺的說:“你沒要賠償?損失費醫藥費這些,都沒要?”

    “當時沒想這些。”她連工資都是按天數拿的。

    “真是傻!”張藝忍不住搖頭,一臉恨鐵不成鋼,“這麼老實,活該受欺負!”

    元婉低着頭沒做聲。

    這溫順的性子,張婉都不忍心再批評她。她翻了翻記錄薄,說:“婉婉,你是想要高薪,目前還沒有適合的。有的話,我馬上通知你。”

    “剛纔聽王姐說有一家在召傭人……”元婉擡起頭,眼神熱切的看着張藝,“月薪一萬五。”

    張藝知道她是個財迷,很多年輕女孩子喫不消的月嫂她也能幹,因爲錢多。可是這次……張藝無奈道,“人家要本科以上學歷,能副導孩子功課的,學校還得是211級別。211你懂嗎?”

    元婉眼神黯下去了。

    “我把你一高中畢業的弄過去,客戶不跟我翻臉?”

    元婉沉默。

    她是985高校,可她是肄業,不僅沒有學位證,畢業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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