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成驀地一抖。男人低沉冷厲的聲音,就像刀子割在他身上。
“我發誓……我什麼都沒做……我沒碰過她……”邱成急忙道,“她性子很倔……我勉強不了……”
邱成不明白季沅這樣的大人物爲什麼要調查元婉的事……但他不敢有絲毫隱瞞,把當初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我們是老同學,還挺熟……她回老家後,我們來往了幾次……她身邊有個男人……”
“誰?”季沅眼神驀地迸出戾氣,“蔡智?”
“對……好像叫蔡什麼的……元婉想擺脫他……那時候我有個對象,家裏一直催我結婚,我也想找個女人成家做掩飾……我們一拍即合結婚了……後來那男人就消失了……後來……我跟我對象也分了,我覺得元婉挺不錯的,就想跟她好好過日子,但她不幹……大家都是老同學我也不想鬧得太難看,我們和平分手,離婚後我離開老家出來做生意……”
季沅睥睨着他,從他臉上的神色,能看出來他沒說謊。
“我這幾年在外面也沒遇到合適的,他家人有意撮合我們,我就想試試……我借了她哥十萬塊,我也沒想着要,就當是彩禮了……誰知道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死活不肯,還把十萬塊還給我了……”
季沅臉色微變。
他接連抽了幾口煙,方纔問道:“那次你們約會,她是去還你錢?”
“是……”邱成點頭,“本來我還抱着希望,想勸她跟我,沒勸成,她跟以前一樣倔……寧可一個人帶着孩子過苦日子,也不找個男人依靠……”
季沅手指夾緊了菸蒂,良久沒有發出聲音。菸灰落在地面碎開,他晦澀的眼底也像被什麼劃的一片零碎。
他誤會了她……他還狠狠羞辱了她……
腦海中浮出在餐廳裏的那一幕,她狼狽慌張的在地面上撿錢……她被他踩在腳下時的眼神……她扇他耳光時一臉崩潰的憤怒……
這些畫面清晰的彷彿慢鏡頭重現。
季沅突然很想再被她扇幾巴掌……
邱成渾身緊張得難受,受不了這死一般的寂靜,繼續說話,“她應該是還惦記着孩子他爸……我們結婚那一年我就發現她心裏有人……”
許久,季沅發出艱澀的聲音,“孩子父親是誰?”
“這我真不清楚,她沒跟我提過……我們說是夫妻,比普通朋友還不如,她從來不跟我說心裏話,凡事都自己憋着……”
季沅再次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他摔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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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梯教室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元婉身上。
他們都在等着元婉回答那個尖銳的問題。
然而元婉只是低着頭,一聲不吭。黑髮下的白膚,蒼白到不見血色。
劉暢對着話筒,脣角彎起,用字正腔圓的音調說:“當初做冒牌作家都能出來說話,現在轉型做主持,怎麼反而說不出話來?不能開口說話的人,還能當好一名主持嗎?”
教室後門處,季沅站在門邊,衆人看向元婉的目光和表情盡收他眼底。
他因爲很想見她,風風火火的趕到這裏來,結果看到的就是她被衆人圍觀議論的一幕。
“你說的對。”
季沅差不多走到前幾排,就要走上演講臺時,後方傳來元婉的聲音。
他頓住步,側過身,回頭看去。
元婉站了起來,目光迎視着劉暢。她的反應令大家的注意力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元婉看着劉暢說:“要做好一名主持,必須有開口說話的能力。以前我站出來說話,是面對自己犯下的錯誤。現在我站起來說話,是鍛鍊自己的職業素養。”
劉暢微愣,像是意外她的坦然。
“回答你之前的問題,我覺得場面失控並不是那位主持人的責任。主持人的控場能力要在安保措施到位,沒有人身干擾的情況下才能體現。當時突發的混亂局面,誰也預料不到,那不是語言能解決的問題,需要保安人員的力量控場。”元婉定定的看着劉暢的雙眼,“所以,我不認爲你分析的這個案例,跟主持人的能力有關。”
元婉這話一說,衆人好像都回過味來了。
的確沒多大關係啊……他們都是被八卦吸引,想看婉清的反應而已。
元婉說完話,重新坐了下去。衆人回過頭看臺上的劉暢,眼神帶了那麼些咂摸的意味。講課夾帶私貨呢,就爲了暴元婉的老底?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非得在大庭廣衆之下揭人瘡疤?
劉暢沒想到元婉在這種情況下還敢回擊,而且成功轉移了焦點。但她好歹是在電視上浸泡多年,臉皮早就磨練出來了。她壓住心底的慍怒,對尷尬的處境視若無睹,用不痛不癢的幾句話轉到下一個題點。
季沅雙手抄兜,站在走廊上,目光筆直的落在元婉身上。
由於他的存在感太過強烈,坐在前排的幾個老總已經發現他了。其中一個相熟的老總,立馬起身離席,走到季沅身上,跟他打招呼。他殷勤的請季沅入座,季沅推辭了,去後面的位置坐。
元婉依舊安靜沉默的聽課。季沅坐在與她同排的另一端,她毫無察覺。
桌子上的手機屏幕暗了下去。首頁上依然顯示着剛剛收到的那條短信。
那是何林發給她的一條短信。短信裏只有九個字。即使不點開,也都顯示了。
“元婉,站起來,回答問題。”
再她坐下後不久,又一條短信發過來了。
“表現很好。”
元婉看向坐在第一排的那個男人的背影,回覆短信,“謝謝何老師。”
其他人都在竊竊私語的議論她時,她昔日的偶像讓她站起來,他要她站起來說話。那一瞬間,心裏積壓的情緒,就像是迸發了,再也遏制不住,她不管不顧的站了起來。
原來,面對也沒有那麼難。
她沒有遭遇攻擊,沒有死,沒有傷,她表達了自己的聲音。
起來時像是在冒死,帶着萬鈞情緒,當她開口說,當她平靜的陳述完又坐下時,整個人有種意想不到的輕鬆。
剛剛那些眼光和議論帶來的令她快要喘不過氣的負擔,在她起身面對後,全都卸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