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許都。
閣外細雨如絲,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柳絲青草被萌萌春雨滋潤着,平添了幾分盎然生機。
雨聲中,隱隱夾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讓人心情低落。
“剛穿越就死爹,我也太衰了吧!”
曹秀踩着小凳,墊起腳尖才堪堪夠到斑駁銅鏡,望着銅鏡裏那張童稚氣十足的俊秀小臉,心情極度複雜。
司空府已經亂了天。
就在剛剛,從千里之外的宛城傳來噩耗,祖父曹操在宛城大敗,身中數箭,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這輩子的父親,曹家長子曹昂,死在了亂軍之中。
府上的哭聲,正是爲了曹昂。
曹秀心中悲傷一閃而過,更多的是莫名激動。
確認了,歷史沒變!
宛城之戰發生了,這是他所熟悉的東漢末年,不是什麼歷史分叉的平行時空。
“都是人妻惹的禍啊……”
曹秀微微嘆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從小凳爬下來,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苦笑了一聲:“可惜我只有五歲,即便知道歷史,也改變不了什麼……”
曹昂死了,在三國波瀾壯闊的歷史長河中,翻不起一點浪花。
祖父曹操,更是說出了千古名言:“吾折長子、愛侄,俱無深痛而獨泣典韋將軍……”
聽聽,扎心不扎心。
自古梟雄人物,絕沒有什麼骨肉親情在。
想到此處,曹秀默默可憐曹昂,也不禁爲自己的處境擔憂起來。
從古代宗法正統來說,曹昂身爲長子,又被曹操正妻丁夫人自幼撫養,算是名義上的嫡長子,鐵定會繼承曹魏的基業。
自己是嫡孫,什麼都不用幹,這輩子好好躺贏享福就好了。
可現在曹昂一死,自己的身份就微妙尷尬了。
嫡長子都死了,嫡孫又算得了什麼。
畢竟,曹操有十幾個兒子。
曹丕、曹植、曹彰都深得喜愛。
國賴長君,亂世之中,曹氏集團更是需要一個年長的繼承人,才能穩定人心。
而自己的年紀太小,就算曹操隔代親,也沒有後世朱允文的運氣,可以越過一衆叔叔們,被選立爲繼承人。
那問題就來了。
曹衝是怎麼死的。
曹丕、曹植又是怎麼明爭暗鬥的。
一個慢慢長大的嫡孫,無疑成了叔叔們眼中的障礙。
史書上,沒有曹秀的分文記載。
有極大可能,曹秀根本沒有活到成年就早夭了。
細思極恐!
曹秀胸中熱血翻騰,眼神越發的銳利:“我既然重活在了這大爭之世,成了曹操嫡孫曹秀,決不能坐以待斃……”
“這一世,我要我命由我!”
“這一世……我要做大魏皇帝!”
一切都需要好好謀劃。
尤其是眼下曹秀太小,無依無靠,必須要抱緊大腿。
那就是曹昂的養母,曹操的正妻,他的祖母——丁夫人。
有丁夫人在,他曹秀才算是名正言順的嫡孫。
其次,曹操常年在外征戰,府中大小家事是丁夫人說了算。
不過,這條大腿馬上就要抱不着了。
丁夫人會因爲曹昂之死,與曹操決裂鬧掰。
“大腿可不能沒了!”
曹秀心中着急,必須安撫好丁夫人,還指着她給自己遮風擋雨呢。
向外稚氣的喊了聲:“嬤媼……”
隨着窸窣的腳步聲,一個仍在妙齡的美婦抹着眼淚進來了。
正是曹秀的奶媽——劉氏。
只見她一襲素裙,梳着垂髻,一頭烏黑秀髮垂至細腰,大約二十四五歲,面容清麗,體態豐腴。
當真是個好人妻啊。
劉氏見了曹秀便眼淚汪汪,哭哭啼啼的叫着心肝小人小可憐,狠狠的把曹秀摟在懷裏……
滿口鼻都是柔膩沁香。
令人窒息。
要不是實在有正事要幹,他還能再堅持堅持。
“嬤媼……”
曹秀翻着白眼,從劉氏懷裏掙扎了出來,小聲道:“父親離世,祖母一定哀痛過人,我怕祖母哭傷了身子,快抱我去見祖母……”
此話一出。
劉氏喫驚的掩着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美眸驚奇的望着小臉鄭重的曹秀,此番話從年長懂事的公子口中說出很正常,可秀公子只有五歲啊。
死了父親,不哭不鬧,還能有孝心的想到祖母,怎能不讓人憐愛。
“好孩子。”
劉氏柔柔一笑,心中母愛氾濫,抱起了曹秀,便往丁夫人所在的暖閣走去。
一路穿過無數庭園遊廊,還沒走到暖閣,就見沿途跪滿了哭天喊地的僕從侍女。
“嬤媼,放我下來。”
曹秀拍了拍劉氏,劉氏彎腰把曹秀穩穩的放在地上。
腳剛落地,曹秀突然就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哭。
“大兄,你怎麼忍心棄弟弟而去,痛煞我也。”
曹秀微微皺眉,聞聲看去。
遊廊那頭,一個三十餘歲的美婦人左右手拉着兩個男孩走了過來。
而哭聲,便是從年長的男孩口中發出的,瞧其涕淚皆下,悲痛令人動容。
曹丕!
曹秀心中冷笑,不愧是魏文帝,小小年紀就有好演技啊。
“卞夫人……”
一旁劉氏慌忙跪下行禮,一邊拉着曹秀的衣角:“秀公子,快拜見夫人、公子。”
曹秀還沒等反應,卞夫人鬆開了曹丕曹植,衝上來一把抱住了曹秀,淚如雨下:“我苦命的孩兒……你父親不幸去了,往後曹丕、曹植便是你的父親。”
又是柔膩撞臉。
曹秀翻着白眼,心中冷冷一笑,好嘛,上來就給我認了兩個爹,這股親熱勁,忒假了點吧。
明明曹植和自己一般大。
誰叫禮法大過天呢。
你演技在前,就別怪我秀了。
曹秀抽了一口鼻子,盈盈淚花就在眼眶裏打轉,小眼紅腫,扁着小嘴啜泣着:“祖母……”
一聲祖母,令卞夫人心花怒放。
丁夫人無後,收養了長子曹昂,才穩坐正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