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羣,李少傑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哲學並非是高高在上的,而是滲入到日常生活中的。
榮贊教授的意思,李少傑一瞬間就懂了。
這是在用現實來教導自己。
“看到那個五金店的搬運工了嗎?”
順着榮贊教授的目光看去,李少傑看到了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中年人。
光着上身,有些油膩,即使是從三樓往下看,都可以看到臉上身上那黑色的污漬。
此時的搬運工,正在卸貨,貨物看上去就非常的沉重。
“他沒有月薪,卸多少貨,賺多少錢。”
榮贊教授看了看李少傑,問道。
“就他卸這一車貨,你猜猜......花多長時間,能賺多少錢?”
李少傑看了一眼貨車。
這種貨車很常見,以前在做音響工作的時候倒是經常見。
這麼一車,拉的貨物是五金店的大小零件。
起碼十噸。
“如果一個人卸的話,起碼四五個小時?錢的話.......一車一百多塊?”
李少傑的話讓榮贊教授點了點頭。
“這一車貨,差不多十二噸,一般都是兩人到四人卸貨,但勞工費總價是不變的。”
“也就是說,搬運工,一天十個小時體力活之下.....也就賺200。”
飽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李少傑,榮贊教授提醒道。
“雖然這一個月,看起來,可以賺到六千塊錢,但你要知道,一天不幹活,一天沒錢,尤其是像他這種短期工,各種保險還需要自己交。”
李少傑抿了抿嘴。
搬運工很難長期在一個地方工作,或許有一部分搬運工是場子,企業直聘。
但多數的,都是做這類似的散單。
住宿......成問題。
飲食......自己管。
自己找活,自己幹,一天偷懶,一天餓。
幹整整一天的苦力活,賺得兩百元。
如果還有家庭,有子女的話,那當真是喫飯都要猶豫,保險捨不得交,衣鞋捨不得買,人生處處都是“省”與“精打細算”。
“如果哪天不小心生個病,就算是小病,也很影響生活,生個大病,可能天都塌了。”
“而且,他有父母要贍養,有孩子在上學。”
榮贊教授看了一眼李少傑。
“他離婚了,獨身一人,養孩子,養父母,如果他生個病,一家餓肚子。”
“這樣的人,太多了,只是很多人,看不見罷了。”
李少傑默然。
其實,也不是沒見過。
此時,回憶涌上心頭。
就在自己高中假期,給自家超市看店的時候,就曾經見過這芸芸衆生相。
沈城,距離丹東很近,一小盒草莓,在應季的時候並不貴。
十元。
但李少傑曾見過一位很普通的青年,拿起草莓,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放下了。
也曾見過身着工裝的工人,大夏天來到超市,望着冰箱裏琳琅滿目的雪糕,艱難的嚥着口水,然後默默的拿起一瓶最便宜的礦泉水。
也曾見過拮据的母親,帶着孩子,孩子看向零食的不捨,與母親拿出一塊錢買一袋牛奶的苦澀。
【何不食肉糜?】
對於一些人來說......真的至於。
身上裹滿了水泥污漬的工人,勞動結束後,偶爾來超市,買下的一瓶兩塊錢劣酒,就是他們生活的快樂。
在超市裏精挑細選禮物,但收到分手短信,當場崩潰的白領,也曾對當時只有16歲的李少傑訴說着生活不易。
房貸,車貸,工作,加班,贍養老人,談對象,結婚......
苦海衆生皆不易,卻依有不甘,於是,衆生選擇堅強再堅強。
此時,衆生即佛。
“有空的話,你可以在生活各處留意。”
榮贊教授笑了笑。
“或者.......去一去醫院,你就能明白,何爲衆生皆苦了。”
“活着是苦,衰老,病痛,死亡,也是苦。”
“生活中的快樂就像是泡沫,短暫而華麗。”
榮教授的笑容突然變得有些不正經起來。
看了看李少傑,呵呵問道。
“比如年輕人在與心愛之人尋求房內之事的快樂時,華麗,卻短暫。”
“快樂以後,接下來煩惱的事情便是生活,結婚,避Y,如果不小心中槍了,撫養,教育......煩惱不請自來,快樂僅是短暫。”
李少傑的眼神頓時變得奇怪了起來。
不過,這個例子倒是真的很形象。
榮教授緩緩說出了一個耳熟能詳的佛偈。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
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旋即,笑呵呵的看向李少傑。
目光很慈祥,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者,在點化一個迷茫的年輕人一般。
“何解?”
“衆生的身體是一顆智慧樹,衆生的心靈是明亮的臺鏡。”
李少傑甚至都能說出另一個“對立”的觀點。
“要時刻撣拂擦拭,不要讓其被塵垢障蔽了內心的光明。”
“嗯!”
榮教授笑呵呵的點了點頭。
“下一句,我都不用說,你自己都可以說出來。”
李少傑點了點頭。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
佛性常清淨,何處惹塵埃!
智慧不是樹,心靈也不是鏡臺。
若是性空,哪會有什麼塵埃?
很多人,或許以爲,這個故事,是一個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屁話?是一個爽文情節?或是一個打假故事?或是境界來源於生活云云雲?
但其實,這些理解都太過流於表面,膚淺且片面。
其實,兩者的思想非常近似,甚至沒有本質上的衝突。
本質,都只有一點。
修心!
明心見性。
這樣,纔可自證“覺悟”。
即成“佛”。
成爲一名有覺悟的人。
每一個人,都可以。
“你沒必要糾結活着苦不苦,沒必要糾結衆生如何,更沒必要糾結活着的意義。”
榮贊教授笑呵呵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