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衡愣神的功夫,診室裏又一次傳出了催促的聲音。這也讓還準備絮叨兩句的大姐着了急,扯着嗓子回了句,“在呢,在呢。”
不過大姐雖然着急,但還是轉頭對着杜衡說道,“小夥子,這該我了進去了,就不和你聊了。你要是真想看病,你可以去找別人也問問。”
說罷,大姐着急忙慌的拿着手裏的那張紙走進了病房。
杜衡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擰巴,怎麼想怎麼感覺不對勁兒,見大姐進去後,後面的人要有樣學樣的佔位置堵人,杜衡鬼迷日眼的一個箭步,搶在屁股堵他前面的瞬間,跟着大姐走進了診室。
這進門後算是瞧清楚了,診室裏就一上了年紀的男大夫,看着有五六十了,嘴角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說習慣成自然,一直往下耷拉着。
不過杜衡反覆的看了好幾次,他最終確定,這人應該是新來的,因爲他不認識。
但是看着眼熟。
而坐在診室裏的大夫看到後進來的杜衡,眼神也是微微的渙散了一下,隨後才皺着眉頭問道,“伱是幹什麼的?”
這時候大姐也轉過頭了,見是身後跟進來的是杜衡,她也顯得很是意外。
只是她這邊剛要說話,杜衡卻率先開了口。
因爲從剛纔坐診大夫的話裏,他立馬就聽出來,眼前的這個大夫,他沒認出來自己是誰。
爲什麼這麼說呢?
因爲自己剛進來的時候,他的眼神渙散,神情遲疑了那麼一下,這肯定是覺得杜衡這個人面熟,但一時之間人和名對不上號造成的。
至於後來問出那句話,是覺得就算是他認識的人,可像杜衡進門時那麼跳脫的,肯定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所以他也就懶得想了,直接問出了口。
這也就是一剎那間想到的事情,杜衡甚至還有閒情亂想:自己和那大師見了一面後,腦瓜子轉的比以前更快的。
“大夫你好,我是陪我姐來看病的,剛纔沒注意,進來的慢了。”杜衡在大姐開口之前,趕忙的編了一個謊,並用眼神使勁的瞅着大姐。
大姐真的是個好心人,聽到杜衡的話後,立馬把剛要說的話就嚥了回去,轉頭對着大夫說道,“大夫,這我弟弟。”
坐鎮的大夫眼皮子也耷拉的厲害,使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
但杜衡還是很清晰的‘看到’,這大夫用那條縫隙再次掃視了一下自己。
不過大夫聽到大姐說的話,並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對着大姐說道,“既然是你看,那你就說說你的情況吧。
不過說的時候,別讓你這家屬胡亂插嘴。”
大姐哎了一下,瞄了杜衡一眼後,大姐又一次的展開了她手裏的那張紙,“大夫,我這記性不好,而且容易抓不住重點,所以我把我的症狀全都寫下來了,我念給你聽可以吧?”
坐鎮大夫不置可否,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而杜衡覺得,這大夫在發出嗯這個音節的時候,他的眼睛是眯着的。
大姐並沒有關注這些,而是略微有點激動的拿起了她的那張紙,把剛纔給杜衡沒念完的文字,在這兒重新又唸了一遍。
這一念,杜衡就發現大姐寫的是真全面,而且因爲是她自己寫的,所以她完全是按照時間順序,寫清楚了在什麼時間發生了什麼樣的症狀,接受了什麼治療,又發生了哪些改變。
如果所有的病人都能像大姐這樣,能有條不紊的完整描述自己的發病過程,那將會大大減少醫生的腦細胞死亡進程。
但。。。很可惜,像大姐這樣的病人,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甚至別說是描述清楚自己的病症了,有些病人甚至在和醫生交流的過程中,你會發現病人除了五臟六腑有問題之外,他(她)的耳朵和腦神經也是有大問題的。
比如,醫生問,“你說說你哪裏不舒服。”,有的人病人就會說,“我昨天晚上喫的餃子。”
醫生再問,“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擡不起胳膊的?”
得到的回答是,“我那兒媳婦太氣人了,氣得我心窩窩疼。”
等等諸如此類問題與答案風馬牛不相及的情況,那是太多太多了。
所以像是大姐這樣的病人,對於一個長期門診的醫生來說,那絕對是老天爺都看這醫生太辛苦,所給予的恩賜。
碰上這樣的病人,每一個醫生都應該心存感激,都應該百分之一萬的用心。
可是杜衡眼角余光中的門診醫生,他那眼睛好像連剛纔的那條縫都沒有了。
他現在的態度,不能說是漫不經心,應該說他好像根本就沒聽。
兩分鐘後,大姐終於是讀完了她手裏的稿子,很是熱切的看向了門診大夫,而門診大夫這時候也恰到好處的睜開了眼睛。
杜衡見此情形,心中豁然一鬆,
看來是他自己太小心眼了,也是他誤會這個大夫了,他應該有在聽大姐的話。
只是他那顆剛剛放鬆的心,還沒有來得及徹底的落實,門診大夫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讓他的小心臟重新攥緊了起來。
“行了,我知道了,去隔壁的理療室吧。”門診大夫眼睛縫打開的同時,一句異常淡然的話飄然而出。
杜衡懵逼了,剛唸完稿子的大姐同樣也懵逼了,剛纔還熱切的眼神,瞬間就變的無比迷茫,“大夫,能說說我這是怎麼了嗎?”
對啊,病人上門看病,說完症狀之後,大夫不就是應該告訴病人是怎麼回事,又應該接受哪些治療嗎。
可就這麼一句非常正常的話,原本眼睛還是一條縫的大夫,瞬間就露出了自己全部的瞳孔,而且臉上也沒有了剛纔的淡然。
尤其是配上他那微微有些耷拉的嘴角,讓人突然就有了一種‘他很不耐煩’的感覺。
“你先去隔壁的理療室,我等會過來給你說,後面還有病人呢,別耽擱時間。”
眉頭一皺,嘴角一拉,一副他很牛逼,但是現在他不耐煩了表情,讓大姐的氣勢頓時就掉了一半兒。
大姐不敢再言語,乖乖轉身走出了門。
到了走廊上,大姐有點茫然的擡眼四望,恍惚間看到隔壁就是理療室後,隨即嘆口氣緩緩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年輕小夥就走了過來,“做治療是吧?”
大姐眼神茫然,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是隔壁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