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對平安商隊所有員工來說,都是漫長煎熬的。

    第二天中午,大家聚在車庫開會,毫不意外看見大部分人臉上出現黑眼圈。

    唐明倒是神清氣爽,笑呵呵的,看上去興致異常高昂。

    姚白湘甚至悄悄拉王媛袖子,低聲詢問老闆是不是被刺激到精神失常。

    唐明聽見後嗤之以鼻,暗道,“一羣單身狗,根本無法理解我的心情。”

    昨天說開後,他總算可以光照正大光明喫老婆豆腐。東蹭蹭,西摸摸,精神抖擻,完全不想睡覺。最後許溫良受不了,主動抱緊他胳膊,黑着臉讓睡覺,他才乖乖停手。雖然內心非常不滿足!

    “考慮得怎麼樣啦?”唐明興高采烈地發問。光看錶情,完全看不出衆人是在商量衆人散夥的事。

    王媛率先表態,“昨天說過,我不走。”如果有人先開口堅定表明立場,有些人會因爲從衆心理而跟隨。她希望,大部分人可以留下。

    白哲緊跟着接上,“我今天剛加入,我相信商隊會度過這個難關。”

    姜老頭眼一瞪,中氣十足道,“要不是老闆收留,這會兒我和老伴兒早餓死了。軍區的人就能隨便欺負人啦?我偏要留下來看看他們能搞什麼花樣。反正我倆年紀一大把了,不怕他們。”

    衛娟則是苦笑,“我和女兒兩個人,孤兒寡母的,離了這能去哪兒。也就呆在這裏能安心點,去其他地方,說不定還不如死在這。老闆,我和女兒的身家性命全指望你了。”

    陸家三兄妹奶聲奶氣道,“不怕,我們也留下來幫忙。”

    唐明有點意外,他沒想到這麼多人堅定地留下。看來都挺滿意現在的生活,纔會決定留下吧。他不由感到欣慰。同時,視線轉到剩下幾人身上。

    還沒開口的有姚白湘,張強夫妻,石濤,付康。

    剩下幾人中,姚白湘揉揉黑青的眼圈,率先道,“我留下。”

    昨夜她一宿沒睡,淨是在盤算利弊。平心而論,到平安商隊後的日子是她末世以來過的最輕鬆最舒坦的。不用相互算計,不用小心防備,晚上可以睡個安穩覺,不用擔心有誰偷偷摸摸潛進她屋裏。遇見困難的事,大家會主動幫把手。她唯一顧忌的是,不曉得軍區的人會做到什麼地步。

    爲了保密把唐明之外的人全部滅口?還是把唐明在內的所有人帶回軍區安置?又或者乾脆控制住小區所有人,直接把小區當作生產金創藥的據點。那麼對他們而言,只是領頭人換了,生活保持不變。至於他們順利打破來敵,這種近乎奇蹟的可能性之一,她自動忽略了。

    盤算來盤算去,姚白湘覺得只是來的人不是喪心病狂,最差的結局無非所有員工被趕走,唐明被圈禁起來。那與其現在離開,不如呆在這看事態發展。

    一個漂亮女人單獨外出,就算是一級武者有什麼用,外面那麼多二級的呢。

    張強和蔣倩夫妻倆對望一眼。蔣倩輕輕點頭,像是在說,就這樣吧,不要再改變決定。於是張強輕鬆笑道,“離開平安商隊,憑我倆可養不活一家三口。老闆,我們跟定你了。”

    付康眼神閃爍,臉上閃過掙扎、遲疑等表情,最後閉上眼,重新睜開的時候眼中只剩下堅定,“我不走。”

    唐明動容,他沒想到大部分人願意冒着危險留下。在他的預想中,能留下一半就不錯了。甚至在他的想法裏,其他人不說,張強夫妻上有老,下有小,是肯定會走的。

    最後,只剩下石濤。

    王媛一看見他就忍不住頭疼。昨天只有他,一聽說有敵人來襲大驚失色,恨不得連夜走人。

    石濤頂着又紅又腫的左臉,面無表情,“當然留下。平時在商隊裏好喫好喝,怎麼能一有危險就叛離團隊呢?那根本不是人乾的事!”

    王媛表情古怪。怎麼一晚上轉了性子?左臉又紅又腫,不會是被老闆知道他要離開,昨晚上捱揍了吧。王媛不禁心裏陰暗了。

    白哲則忍不住挑眉,眼中閃過幾分詫異,居然真的全留下了。這商隊的待遇究竟有多好?就算有危險,員工也不願意離開。

    最意外的要屬唐明。一個人沒走、所有人都留下這種事,晚上做夢他也不敢做這麼離譜的呀!

    愣了一會兒,唐明輕咳一聲,“既然大家都決定留下,那就同舟共濟,共渡難關。大家相信我的話,把心放寬,像平常一樣生活就好,我會解決這件事。”

    然後,掏出很多瓶金創藥,發給所有人。保安每人兩瓶,其他員工每人一瓶,“這就是軍區想要的金創藥,作爲員工福利發給大家。如果被星獸傷到,塗藥後可以痊癒。”

    正好小區裏的樹木清理完畢,再加上最近有敵襲,唐明索性把石濤和陸芳陸修編進保安隊,中班兩人,早晚班三人。

    會議就此結束,衆人該幹嘛幹嘛去。

    王媛百爪撓心,好奇得不得了。忍不住跑到石濤身邊詢問,“你怎麼不選擇離開?昨天不是回家收拾包裹了麼?”

    石濤義正言辭,大義凜然道,“老闆肯原諒我的錯誤,讓我繼續留在這裏,我怎麼能在這種時候拋棄他!你太小瞧我了。”

    王媛半信半疑,沒再追問下去。

    殊不知,石濤此刻內心是崩潰的。

    昨天他聽見敵襲的消息後,的確是一刻不停回家打包。邊收拾邊跟老母親說,“商隊要完了,快把要帶走的東西拿上,我們連夜離開。晚了說不定就來不及了。”

    沒想到,老母親不聲不響走過來,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這巴掌徹底把石濤打懵了。

    他年幼時父親早逝,跟母親相依爲命。母親非常疼愛他,就算是末世前,他忙忙碌碌三十年一事無成,母親沒說過他一句重話。

    相反,母親經常鼓勵他,說人活着一輩子,開開心心平平安安就行了。不求大富大貴,強求來的東西,遲早要還回去。

    “平常受人恩惠,恩人一有事就跑掉,平常我是這麼教導你的麼?!”

    劈頭而來一頓痛罵。石濤呆立在原地。

    “上次你學人家行賄,差點被趕出去。我以爲你做錯事反省,總該學到點教訓,知道怎麼做事,怎麼做人,也就沒提。你倒好,變本加厲。你們老闆好心原諒你,又讓你留下,你是怎麼回報人家的?有事就跑?你怎麼這麼聰明吶!”

    “兒啊,你可以沒什麼大本事,可以平平凡凡做普通人日子。可你這麼做人,你將來怎麼面對你的妻兒?難道你以後有了孩子,你會特別自豪地說,嘿,以前老闆對我有恩,但是出事了可能會連累我,所以我腳底抹油立馬溜掉了。老爹能幹吧?你對孩子說的出口麼!”

    “要走你走,我留在這。就算以後出點什麼事,也是咱老石家欠了人家的。誰讓我養了個這麼沒出息的兒子,我得替他還債!”

    石濤雖然偶爾偷奸耍滑,對他媽卻是實打實的孝順。這麼說了一通,他哪還敢再提離開。乖乖把東西放回原位。心裏默默祈禱唐明有好的解決辦法。要不然的話,看他媽的架勢,是打算和唐明共存亡了。

    石濤想到這就忍不住嘆氣,他媽似乎都不認識唐明,就聽他談論過幾次,怎麼就那麼忠心。

    此時,軍區別墅裏,江濤滿臉堆笑,半是奇怪,半是忐忑地問,“這次葉老找我過來,是有什麼吩咐呢?”

    葉老端起茶杯,輕輕抿了口,“小江啊,這次出門,路上有沒有遇見奇怪的事情?”

    “奇怪是指?”江濤小心提問。

    “跟白哲相識。有沒有這樣的人?又或者某天你發現白哲突然不見,獨自外出。”

    人跟丟了,只能通過其他辦法找所在位置。葉老琢磨着,如果之前就有藥粉,上層早就會知道消息。他判斷,很大可能是白哲這趟外出遇見了朋友,纔拿到了藥粉。只要有蛛絲馬跡,那江濤必定隱隱察覺。

    江濤明白葉老的意思,是想找製藥的人。可白哲把藥粉給他,是給了他平步青雲、討好葉老的機會。如今,難道要他出賣白哲?但不說實話,他能怎麼辦?他說不知道,葉老就肯信麼?

    自古忠義不能兩全啊!

    江濤開口,“您是要想查白哲的朋友是誰吧?老實說,我心裏有個人選,不過不敢肯定是他。”

    “說來聽聽。”

    “回軍區的前一天,我帶着商隊到了一個小區門口,想跟他們交換。誰知裏面的人看不上糧食,汽油和子彈也不要。那小區看着就跟其他的不一樣,外面築了牆,還有二級武者。小區主人叫唐明,挺有遠見,屯了不少菸酒,我手裏的煙就是跟他換的。他把我商隊裏的礦石草藥換走了,還換了些翡翠黃金之類的飾品。”

    “最初我和他們起了衝突,白哲衝上去打架,但沒下狠手。有次我朝他使眼色,讓他上去打架,他就站在一旁苦笑。小區主人一出來,就跟白哲說話,我估摸着兩人是認識的。”

    跟白哲認識,需要換礦石草藥,這趟外出遇見的,全對上了。

    “小江,麻煩你給他們帶個路。”葉老說完轉頭吩咐手下,“你們跟好了,一起去小區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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