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一眼，發現彼此眼底都是茫然。
石凱高喊一聲，“進來。”
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推門而入，臉上掛着微笑，“你好，我是這家菜館的老闆，叫我芳姐就可以了。”
石凱看向葉雯，目光裏帶着探究，你認識的人？
葉雯輕輕搖頭，不認得。
石凱詢問，“有什麼事嗎？”
芳姐客氣地問道，“我想請問下，您是不是石凱石大師？”
“我是石凱。”石凱一肚子疑惑，完全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芳姐臉上的笑容更加熱情，“是這樣的，我聽說有位厲害的相師經常在菜館裏給人算卦。一直不知道是哪位客人，如今，可算是見到真佛了！”
石凱秒懂。
她難得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耽誤到菜館的生意了？抱歉，以後我會換個地方。”
芳姐連連擺手，臉上的笑容越發真摯，“大師誤會了。您肯在我這小地方算卦，是小店的榮幸，哪能把您往外趕？不瞞您說，自從您愛呆在這算卦的消息傳出去後，店裏的生意好了不少，這全都是仰仗了您！”
石凱再次茫然。她愛在菜館算卦喫飯，跟菜館的生意有什麼關係？
還好，新視頻幫她解了惑，旁邊還有人配音。
“石大師算卦水平一流。大家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不少人都知道了。如今，但凡消息靈通點的，都知道大師經常出現在我這小菜館裏。”
“有人能託關係，見大師一面。有些沒人脈的，可不就得經常往菜館裏跑，指望什麼時候跟大師偶遇，見上一面麼。”
“我願意做主，以後這間包廂不再對外開放，專門留給大師辦公。您什麼時候需要，儘管來就是了，飯菜免費提供。只求大師在我這小店多呆些時候，幫我攢攢人氣。”
芳姐一番話說的真摯又客氣，誠意十足。
石凱明白過來。
想找她算卦的人非富即貴，全都不差錢。平常這樣的貴客並不多見，因爲她經常出現在菜館，有人聽見傳聞找了過來。
漸漸的，來的人多了，菜館的人氣也就旺了，名聲也就響了。
大部分人總是不想改變。如果這些貴賓來菜館習慣了，以後只要菜館不出紕漏，這批人很可能會繼續光顧。
別看芳姐大方地把包廂給她用，又免費提供飯菜，似乎虧了不少。但跟潛在的那些好處一比，這些小錢就算不得什麼了。
不過，石凱向來是人家客氣，她也客氣。
想了想，還是不願白佔芳姐的便宜，她提議道，“白喫白喝挺不好意思的。不如，由我爲芳姐算一卦，當作是租金和飯錢？”
芳姐大喜。
她聽說過大師的諮詢費，一次要一千。
算起來，也就是在菜館喫五頓飯的錢，更別說還有包廂專門供應。
可，賬不是這麼算的。
現在外面不少人兜裏揣着錢，卻苦於沒有門路見到真佛，急的焦頭爛額。如果有機會讓大師幫他們算一卦，別說一千，十萬都有人肯出價。
再說，人肯留下，她已經佔了天大的好處。如今白送她一次算卦機會……芳姐覺得今天太走運了，回家必須拜拜菩薩纔行！
葉雯非常識趣，見要算卦，主動說，“你們聊，我先出去下。”
芳姐則坐到石凱對面，苦思冥想，該算什麼好呢？
她被天下掉下來的餡餅砸暈了頭，腦子裏一片空白。
只覺得這個想問，那個也想問，恨不得家庭、事業、孩子全部問上一遍纔好。
就是怕貪心不足，會惹大師反感。
忽然，芳姐眼睛一亮，客氣道，“既然是大師白送的機會，當然全憑大師做主。”
聞言，石凱挑眉，“你倒是聰明。”
由她決定，爲了回報芳姐，她當然會算最重要、最迫切的事。
萬一她心情好，多聊幾個話題，相當於給芳姐算了不止一卦。
芳姐憨笑。
聰明不討人厭，石凱倒挺願意多說兩句的。
撩袖子，開始掐手指，其實是在看視頻。
越看，石凱越無語。
等把視頻全部看完，她再擡頭看芳姐，只覺得此人簡直太勵志了！
芳姐剛成年的時候，母親不幸去世。尚未從悲痛中走出來，不靠譜的父親就給她找了個後媽，年紀大她八歲。
初見面時，後媽像知心大姐姐般，對她極好。再加上父親一意孤行，執意要娶新老婆，芳姐反對無效，就默許了兩人的婚事。
婚後沒多久，後媽的本性慢慢暴露出來。
都說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這話確實不假。自從兩人結了婚，芳姐的舒心日子就一去不復返了。
男人粗心，不太在意細節，於是，後媽時不時給芳姐穿小鞋。
等到後媽生了個女兒，那就更不得了了，養妹妹儼然變成了芳姐的職責。
後媽坐月子，顧不上寶寶，父親白天親自照顧，晚上就把寶寶交給芳姐看着。
芳姐想，按照眼前情況，只能捏鼻子認了。等後媽出了月子，就把寶寶扔回去。
誰知，後媽一會兒這裏疼，一會兒那裏不好，總是能找到理由推脫，非讓芳姐繼續照顧嬰兒。
白天要上一天課，晚上經常被嬰兒吵醒，睡不了好覺。妹妹的親爸媽倒是睡的香甜，一夜好夢。
半年後，芳姐忍無可忍，直接把嬰兒往後媽牀上一扔，表明，“我要住校，平常不回來了，孩子你看着辦吧。”
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反正老爹再不靠譜，每個月生活費依然會按時打款到她卡里。
芳姐回校後，便宜外婆立即住進家裏，幫後媽帶孩子。
芳姐得知這件事，冷哼一聲，“早幹嘛去了？不就故意把我當免費傭人使嗎！”
芳姐心裏清楚，自己是個多餘的，所以平常難得回家。
等畢業後，她直接跑到自己老爹面前攤牌，“我媽死的時候，你答應過會送我一個房子，寫我的名字，現在給吧。”
後媽氣得半死，她早就把家裏的財產當作她跟女兒的了。突然跑出個人搶錢，她自然不樂意。
可芳姐把話說得明明白白，要的也不多，她不好反駁。
父親皺眉，“但那時說好，是在你結婚的時候送給你的。”
芳姐堅決表示，“我現在就要。反正這些年你賺了不少錢，不如提前給我吧，就當是爲了家庭和睦。”
“你在說些什麼？”父親眉頭緊鎖。
“不明說聽不懂是吧？”芳姐咧開嘴笑。
“你的新老婆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所以我們最好不要再住在一起。”
“怎麼說我都是你親生女兒，要套房子不過份。其他的我也不多要，你看着隨便給。以後我自己一個人過日子去，想我的話，歡迎隨時來看我。”
“等你老了，萬一你新老婆跟人跑了，新女兒驗過DNA發現不是你親生的，我會負起贍養你的義務。”
“胡說八道！”後媽氣的快要吐血。
芳姐攤手，“電視劇裏都是這麼演的。”
然後，她轉過跟老爹繼續掰扯，“爲了將來有人養你，房子給我吧。”
簡單，直接，求得不多，完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一定要搬出去嗎？”父親好像瞬間老了幾歲，臉上滿是疲倦。
芳姐認真道，“當初你結婚的時候，不聽我勸，我就沒再阻止你。現在我一定要搬出去，希望你可以成全我。”
父親不再多言。
不僅給了芳姐一個好房子，還給了她二十萬的現金。
遠香近臭。
把話說開，不住在一起後，她爹倒是時不時想起閨女以前的好來。偶爾空閒的時候，回想起以前父女和樂的場景，也會想象下如果他沒有再娶，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芳姐拿着錢，先是上培訓班，然後又到飯店學了幾年廚，手藝越來越好。
估摸着本事學的差不多了，她就拿積蓄自己開了家店。
起初過的很艱難，時間長了，慢慢做起來，漸漸有模有樣。
芳姐平時從不回家，每年過年的時候，提點老爺子愛喝的茅臺酒回去看看。順便給妹妹一個一百塊的小紅包，權當盡了做姐姐的心意。
她把不喜歡後媽直接表現在明面上，後媽也不會自討沒趣，硬湊到她面前，更不好再做小動作。芳姐明說兩人不和，後媽但凡做的稍微過一點，都會被她爹察覺。
她爹一年裏難得跟女兒見面，抓緊機會跟女兒敘敘家常，父女感情反而變得比以前好。
決定拿出所有積蓄開店的時候，芳姐沒跟家裏人說。
結婚對方是她自己找的，長得不帥，可老實本分，工作努力。
見完對方家長，兩人決定結婚。等發請帖的時候，她給家裏發了一份，家裏這才知道她要結婚的事。
生了娃以後，她每天帶着娃去上班。不但把娃照顧的很好，事業也沒拉下。
挺倒黴的人生，硬是讓她過的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