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個很棘手的顧客。石凱暗忖。
剛想問葉雯怎麼回事，一轉頭，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葉雯已經離開。
石凱扶額，硬着頭皮詢問，“王小姐第二次過來，是遇上新的麻煩了嗎？”
王潔看了石凱許久，直盯得後者渾身發毛，她才悶聲道，“我剛進入家裏公司實習半個月，父親給我介紹了一個陌生男人，讓我多跟那人相處，說是以後會讓我們結婚。一切就像大師上次告訴我的那樣，絲毫不差。”
這麼簡單的事，不用異能，她也能猜到結局。石凱默默想。
“一想到將來要跟一個陌生人生活在一起，我就忍不住恐慌。我該怎麼辦？”王潔眼神裏透着股茫然，還有些許驚恐。
“意見上次給過你了。”石凱面色平靜，把上一次說的話重複一遍，“現在開始，畢業之前每天畫一張畫，畫完才能睡覺。減少開支，把大部分零花錢存起來……”
王潔直接打斷石凱的話，焦慮不已，低吼出聲，“這話上次我已經聽過了！今天專程找你，不是爲了聽你說這些廢話！”
“不是廢話，給的是切實可行的建議。”石凱冷靜反駁，“除此之外，你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王潔手指絞在一起，不安地問，“我父親，他說把我嫁給陌生人，是認真的嗎？”
石凱剛想回答，突然愣住了，她發現今天進到包廂後，她一直沒收到小視頻！就連此刻王潔提問，她都沒有收到任何視頻！
怎麼會……如果說之前沒觸發關鍵詞，可按照當前和王潔聊的內容，早該收到一溜的視頻了。
石凱此刻內心的驚慌迷茫不下於王潔。
雖然異能來的莫名其妙，石凱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很可能某天她一覺醒來，異能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當猜想變成現實時，一時間她仍然無法接受。
怎麼辦？沒了異能，她以後怎麼給人算命？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只有，她收攤不幹後，再也不用爲顧客先後順序煩惱。
石凱努力維持鎮定。
幸好，王潔是老顧客。上次諮詢的時候，她看過不少視頻，能應付得來。
“是。”石凱定了定神，恢復平靜——起碼面上看起來是這樣，“如果你不按照他說的去做，他會跟以前一樣，切斷你的經濟來源，逼迫你妥協。”
“怎麼會……父親不會這麼對我，一定是你算錯了！”王潔喃喃自語，茫然若失。
石凱嘆氣。
與其說王潔不相信她的算卦結果，倒不如說，王潔是不願意相信。
可就算王潔再不願意承認，她說的也是事實。
“你重新算一次，說不定前後兩次的結果會不一樣。”王潔希冀地看着石凱。
石凱望天。別說目前異能已經離家出走，算不了，就算再算幾次，根據她的經驗，只要她不介入，顧客沒有改變決定，視頻內容就不會改變，會順利成爲未來的事實。
忽然，王潔眼睛一亮，“我聽說，有些厲害的大師可以逆天改命，要不你幫我改命吧！價錢無所謂，多少我都願意給。只要你能改變我父親的想法，讓他給我自由，同時不切斷經濟，事成之後，我會重重酬謝你的！”
“……”石凱面無表情，扯扯嘴角，“逆天改命這種技能我不會，你找會的幫忙去吧。”
如果真能逆天改命，她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命給改了。
一定要改的很有錢！這樣，她就不用天天面對負能量人羣，而是跑去跟阿寧一起愉快玩耍。
“不試試看，你怎麼知道自己不行？”王潔不死心，努力勸說。
“沒學過這技能，我當然不會。”石凱告訴自己，剋制住，不能當着顧客的面翻白眼。雖然這很難，她已經快要抑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了。
頓了頓，石凱口氣不太好，原話反問王潔，“不學就會的話，你幹嘛不靠畫畫爲生。不試試看，你怎麼知道自己不行？”
王潔被問的啞口無言，望着一個方向愣愣出神。
顧客不開口，石凱也不想說什麼。她雙手抱胸，越想越不高興。
每個人難免遇上困難，她可以理解。
但她指引了脫離困境的方向，告訴瞭解決辦法，尋求幫助的人卻置之不理，不願意聽從，反而拼命地逼問她，有沒有其他簡單方便、不用費力的解決方案，這就有點過分了。
石凱越回想，越是覺得認真提供建議的自己看起來很傻。
再想想，異能沒有了，以後再也不會給人算卦，王潔可能是最後一位顧客，石凱不願再把話憋在心裏，索性敞開了說，就圖個痛快。
“也許你父親給你把關，找的是個能力強，長得帥，性格可靠的好男人。可能你離開父親，獨自生活，會處境更艱難，過的還不如現在。又或者說，你家境好，什麼都不做，已經比不少姑娘奮鬥一生，過的還要好，該知足了。安慰人的話，我知道怎麼說。”
“可我給人算命，需要對每個顧客負責。未來的事實不會因爲我安慰了你，就發生改變。如果我現在爲了安慰你，說出和未來事實不符的話，將來的某一天，你可能會怒氣衝衝找上門，怪我算錯卦，害你做錯決定，結果毀了你一生。”
“我的職業素養告訴我，收了錢，我就有義務告訴顧客不能走上歧路，並且提供切實可行的辦法幫顧客過的更好。但是，如果你只是希望我說好聽話，把你勸得很開心，可以，你直接跟我說，我能辦得到。”
“反正那是你自己的人生，以後再苦再難都是你在過日子，別後悔就好。”
石凱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只覺得渾身舒坦，痛快極了！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這次就不收你錢了。一千塊錢，省喫儉用的話，你能在外面多熬一個月呢。”
實際上，石凱心想，沒收錢就不算顧客，王潔被說的生氣也拿她沒辦法。
畢竟，她沒收錢嘛！
王潔難以置信地看着石凱，整個人驚呆了，“你……”
她好歹是顧客，這人怎麼說話的？
“全部是大實話，發自肺腑。”石凱聳聳肩，語氣略有些不滿，“問別人意見，給了意見你又不採納，不是耍人玩嗎？”
“你給的意見不適合我。我想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王潔耐心解釋說。
“沒其他辦法。不照着做，你就只能在原地等死了。”石凱好奇，“就算這樣，你也不願意聽嗎？”
王潔面露遲疑，“我再好好想想。”
石凱很想拍桌子。詢問別人意見，就是純粹問問，完全沒打算改變現狀，那你問個毛啊！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幫。
一想到自己白費口舌，石凱就很心塞。
她起身直接走出包廂，“算了，隨便你吧。記住一句話，未來你生活不幸流的眼淚，都是如今腦子進的水。”
王潔臉一陣青，一陣紅，卻什麼話都沒說，一個人坐在位置上靜靜思考，內心進行激烈的鬥爭。
出了包廂，石凱找到葉雯，通知葉雯，“預約全部取消吧，我要休息一陣子。”
葉雯一驚，“怎麼了這是？剛纔不是說的好好的，一天一個顧客嗎？”
猶豫了下，她問，“大師不會是因爲王潔的事吧？我瞧她還是個小姑娘，正站在人生裏最重要的十字路口，現在的決定很可能影響到她一輩子，所以才破例安排，讓她再見大師一次。如果大師介意的話，以後我不會再……”
石凱搖搖頭，打斷葉雯的話，隨便找了個理由，“也許是接待的顧客太多，剛剛算卦，我發現自己已經算不出來了。”跟王潔聊了大半天，竟然一個視頻都沒收到。
葉雯面色沉重，憂心忡忡，“該不會是因爲大師泄漏了太多天機？”
石凱苦笑，“誰知道呢。”
異能來的莫名其妙，走的悄無聲息，倒挺符合它一貫的作風。
想了很久，葉雯點頭應下，安慰道，“顧客那邊我去說，大師好好休息。等過幾天，我再去廟裏幫您祈福。大師別太着急，可能只是這幾天算不出來，過段時間又恢復了。您幫過那麼多人，積累了不少功德，是個大好人，老天爺不會太爲難您。”
石凱沒接話，笑着跟葉雯道別。
走出菜館，站在大街上，石凱仰望天空。
藍天白雲，陽光正好。
石凱心想，有什麼可抱怨的呢？異能已經幫了她很多。
多虧有異能，相親的時候，她纔沒被人騙。
多虧有異能，她才能認識許寧，找到人生伴侶。
多虧有異能，她才能賺到一套房子，還多了不少存款。
仔細想想，這些都是白撿來的，該知足了。
只是，內心深處仍會有些不捨。
石凱摸出手機，給許寧打了個電話，“你在哪？現在有空嗎？”
難過的時候，總是很想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