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殺氣,也不是戾氣,而是滴水成冰的冰冷之氣。
這麼久了,他每每要殺人的時候,周身都是冰冷之氣。
卻從來都不會有殺氣。
可是他似乎沒有殺過人。可是這次是有人想要殺他。
莫含簫的身形極快,倏忽如魅影一般。
最終,他來到了一處宅院。
院子重門緊閉,靜寂無聲。
他竟徑直走向緊閉的大門,推門而入。
院內亮着燈籠,燈下有幾個侍衛。
看到他進來,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
因爲他們都認得,這是他們的少主。
莫含簫走過一道門,又走過一道門。
叫道:“野藤君。”聲音平常不過。
門裏有人跪坐在矮桌邊。黑袍如漆,正在喝茶。
“伊川少主,這麼晚來,有些不妥吧。”黑袍人頭也沒擡。
莫含簫極平常的聲音道:“剛好路過,特來討杯茶。”
黑袍人從身邊的小廚裏取了一隻杯子,輕輕放在桌上。
突然寒光一閃,黑袍人頸間的血噴涌而出。
莫含簫輕輕拭了拭劍上的血漬,站在屋裏,沉聲道:“野藤君已然玉碎,傳我的令,一切都結束了。”
說着走到門口,劍光一閃,將來到門前的武士斬殺在門外。
手起刀落,沒有半點耽誤,只在舉手投足之間。
走到門外,步履從容不迫,一路行過,一路血腥。
畢竟他是足利少主。一時間沒人敢上來圍攻他,因爲他們也來不及圍攻,就倒在他的刀下。
因爲一切都太突然。他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也因爲足利少主的武功出神入化,讓他們來不及還手。
也似乎因爲平日裏的足利少主太過軟弱,一向對藤野君言聽計從。
誰又能想到呢,誰又能想到足利少主會用劍說話呢。
莫含簫氣息平淡,道:“都好好待着,等我消息。若有妄動,便如他們一般。”
不得不說,莫含簫的劍真是一把好劍。鋒利無比,只需劍風便可殺人。
說話間,他人已經離去,出了大門。
幾位武士有些恍惚,自己都搞不清楚足利少主是否真的來過。
足利少主不是個臉色蒼白,懦弱沒有主意的傀儡嗎?
他怎麼可能殺人。這些人怎麼可能是他殺的?
莫含簫出了門,從腰間取出一塊白帕,拭了拭劍上的血漬。
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
他又如魅影一般飄過了大街,走到了一處闊大的宅院前,扣了扣門。
淡淡的聲音道:“請通報一下,足利源拜見彭老爺。”
當僕人帶他進去的時候,他擡手一劍,僕人默默地躺到了地上。
迎出門來的彭老爺還來不及驚詫,就已經躺在了地上。
喉間鮮血奔涌。
有家丁走來,動作有些遲疑。也瞬間斃命在足利少主的劍鋒之下。
畢竟這是足利君,是足利少主。
想反抗的家丁很快斃命,喫驚不已的家丁呆在當場,卻毫髮無損。
無論語氣和步調,都尋常的如同來串門的貴客。
很快,似乎一切都結束了。
整整四個時辰。莫含簫有些倦了。
天快亮了,他該回去了。
他走出來的那一刻,一個銀灰色身影在燈籠的暗影處,似乎在等他。不遠處是兩匹黑色的馬。
那個身影始終都背對着他。
直到莫含簫走近,那個人纔將一匹馬的繮繩遞給莫含簫,自己騎另一匹馬離去。
莫含簫沒有猶豫,也沒有懷疑什麼,翻身上了馬。
神色說不出的頹唐,說不出的疲憊,說不出的落寞。
騎馬離去的人又折了回來,他拉下自己臉上的面具。
淡淡道:“我是祕雲疏,這是我的真面目。你記住,我的脖子後面有一粒豆子大小的黑痣。大明的江湖沒有人知道。”
那是一張清秀俊逸的臉,神態端良,儀態風流。
莫含簫愣了一下,輕聲道:“謝過!”
他想起來,無論是在彭府,還是在野滕府上,或者是在其他家僕的府上,他進行的都很順利。
他殺完人出來的時候,那些衛士大多數都出奇地安靜。
一直以爲那些人是因爲他是足利少主,不知如何是好。很少有人反抗。
似乎偶爾會看到有人陳屍院中。
原來是他。
是祕雲疏在幫他控制住了場面,讓他能順利完成自己的計劃。
此時他對他說一聲謝謝一點也不爲過。
“我什麼也沒做,只是想保證你的安全,畢竟我們先生希望你安全。”
祕雲疏說的很淡然。說罷騎馬離去。
祕雲疏是個極好的傳令使,他的能力和素養,簡直是滴水樓的神話。
這是後來滴水樓的傳說。也簡直成了江湖上的傳說。
凌君回能得到祕雲疏作爲公子,簡直是他作爲樓主時的幸事。
滴水樓能得容與、蘭泣露、衣錦繡等十大公子,怎麼能不是幸事?怎麼能不是江湖上的一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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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含簫回到住處。
他怕人發現,是棄了馬,走了一長段路纔回到住處。
他幾乎是癱倒在了門上。
凌君回一直在等他,他把他連扶帶抱,弄回了房間。
把他放到了牀上。
莫含簫臉色慘白。他默默地看着凌君回,什麼話也沒說,看着看着,眼睛一閉,眼淚流下來。
凌君回什麼話也沒問,只道:“別動,放鬆身心,別抵抗。”
說着握住莫含簫的手,一股綿勁的氣流緩緩從莫含簫的掌心流過,漫過全身,他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感。
頓時莫含簫覺得自己倦了,睏意襲來,幾乎是一瞬間,便沉沉睡去。
他這樣一個從小漂泊無依的人,見到少時將他帶在身邊的公子,簡直就如同回到了家中一樣,簡直就像是回到了安全的家中,無比安心。
早晨從來都是最美好的時光。暗夜醒來,陽光明媚。
有鳥叫,有風吹過樹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