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蠢蠢欲動，眼睛盯着機器人,“在換儲存器之前，我們檢查一下,也沒有什麼吧？”
雅各伯的手已經放在了機器人安放儲存器的部位,但他還在掙扎，“這不太好吧……”
柏得放下架在書桌上的腳，“作爲長輩,我認爲查看這些合法合規。”
他理直氣壯道,“這可是個保姆機器人，那些視頻本來就是放在那裏讓家長看的，你之後複製的時候不要忘記給我一份。”
雅各伯瞬間放棄抵抗,接受了誘惑,他一邊小心地取出儲存器一邊道，“你說得對,我們是家長。”
艾麗婭熟練地遞給他一個播放器,“用這個，畫質高，開羣體觀影模式。”
雅各伯將儲存器安放進去，全息屏幕在他面前展開,按時間順序排列的一堆視頻呈現在他面前。
一堆格蘭斯湊過來,“好多,可以看很久了。”
“幸虧這個機器人沒有隔一段時間就自動清理的功能。”
雅各伯頭也沒擡,“其實是有的,這種機器人都默認隔五年清理一次,但是它啓動的時候就不知道被誰設定成從不清理了。”
“看哪一個？”
艾德里安道,“當然是從頭開始。”
他一邊說話，一邊伸手想找到日期最早的視頻，在就要開始播放的時候，他中間多按了一下，不小心打開了相近的一個視頻。
全息投影模式立刻開始播放，根據艾德里安記憶裏的日期，這時候的葉默應該兩歲，養母遭遇不測沒有多久，剛剛被葉知遠接到家裏。
開始的視野就是一個兒童房，房間沒開燈，似乎已經是下午鄰近傍晚了，光線有點暗。
機器人停在牀邊，葉默在牀上睡覺，似乎是趴着的姿勢，手邊還抱着一個玩偶，他看起來還很小，窩在牀上只枕頭附近鼓起了一個小包，就算是躺在兒童牀上，也顯得這張牀過分大了。
很快牀上的被子動了兩下，原本安靜停在牀頭的機器人也轉向了牀上的葉默。
葉默試圖坐起來，但看着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很快又閉上眼睛栽到了軟軟地枕頭裏。
機器人沒有出聲，等到葉默再一次爬起來，清醒了，才移動到了牀邊，【寶寶要喝水嗎？】
葉默看向了機器人，機器人又重複了一遍，【寶寶要喝水嗎？】
葉默這次才含混不清地跟着重複道，“喝水——”
機器人得到指示，轉去拿牀頭櫃上的奶瓶。
而葉默已經試探着從牀上爬了下來，他抓着牀單，反身往下試探着，機器人檢測到了葉默的意圖，停了下來，又轉回去，回到了葉默身邊，它沒有幫助葉默下來，停在葉默身邊是防止他弄傷自己。
葉默一直沒有踩到實地，他的身高離能輕鬆踩到地面還差一點，最後還是脫力了，才掉了下去，坐到了牀邊軟軟的地毯上。
他站起來，就朝向了機器人，張開了雙臂。
這是索取擁抱的姿勢，機器人很快明白了葉默的意圖。
它慢慢地遠離葉默，機械的執行是程序的設定，拒絕了葉默的索取，【禁止擁抱。】
【禁止擁抱。】
因爲之前多次有兒童混淆人類跟機器保姆的概念，對機器人產生不正常的依賴，它被設定爲不能過分親近自己照料的對象，不能主動做出給予對方擁抱、親吻這種代表着太多情感交流的行爲。
機器人的外殼冷冰冰的，抱起來一點都不舒服，但是葉默還是抱着它。
它還是過於死板了，不能主動擁抱，對索取擁抱做出迴應，但是可以接受擁抱。
這一天，葉默沒有出過房間，也幾乎沒有人來查看過他，機器人進進出出幾次，按時帶來了食物跟水，只有晚上的時候，葉知遠推開了葉默的房門，葉默已經抱着自己的玩偶睡着了。
葉知遠衣服還沒有換，風塵僕僕，還帶着一點的疲態，他坐在葉默牀邊，看了葉默一會兒，然後俯下身，似乎是想擁抱一下葉默，但最後還是放棄了，他身上太髒了，他低聲道，“活下去吧。”
視頻只截取了葉默活動或者有監護人的時候，到葉知遠走出房門後，就結束了。
書房裏很安靜。
柏得不自覺地皺了眉頭，阿諾站直了身體，扣在腰側的劍柄上，下意識摩挲着劍柄上的花紋。
德恩烈不輕不重地嘖了一聲，靠在門邊，赫麗像只大貓一樣蹲在他腿邊，兩個人都渾身低氣壓。
書房裏一股焦躁不安的氛圍。
雅各伯低頭看着那一行行根據日期排列的視頻。
幾個格蘭斯都知道葉默在被葉知遠接回去後，經歷過一段時間的磨合期，但文件上那段話，都是葉默一天天經歷過去的，當這些具體地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
還是讓人有一種無處發泄的煩躁情緒，尤其是他們找不到一個人來爲此買單。
艾麗婭繼續順着日期將視頻播放下去。
有相當一段時間，葉默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裏，但是後來，他就開始慢慢地走出了房門，最開始他確認外面誰都沒有後纔會出去，像只什麼新生的小動物，謹慎又好奇地向外窺視着。
但他也不能完全確定沒有人在家，次數多了，就會碰見其他人，有時候是葉雲，有時候是葉賀，葉雲有時候會盯葉默一會兒，再看見他隨身帶着的玩偶後就會皺起眉頭，然後就走開，葉賀則是完全無視了葉默，這不得不說，這種態度，讓葉默反而放鬆了下來。
直到有一次，葉默抱着玩偶，在樓下看見了剛剛回家的葉夫人，葉夫人跟葉知遠吵架後有一段時間都不在家，幾個孩子都是葉知遠照顧着，她剛剛回家，葉雲還有葉賀都去迎接她，她擁抱着自己的孩子。
而葉默，他抱着自己的玩偶，在走廊拐角，窺視着葉夫人。
從那天起，葉默出門的次數就變多了，他像只小老鼠，悄悄地躲在任何角落，去看葉夫人，看她擁抱自己的孩子、看她看書、看她做事。
然後有一天，葉夫人朝葉默伸出了手，也給了他一個擁抱。
葉默受寵若驚，似乎有點訝異，但又貪戀着葉夫人的擁抱。
他像是迅速找到了自己的目標，每天都像只小尾巴一樣，乖巧地跟着葉夫人，不吵不鬧，也從不主動索要什麼，他不說話，但誰都能看出來，他在說，抱抱我好嗎？抱抱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