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項洛溪這些天，最能形容自己感受的詞語。
每當因痛苦而醒來，項洛溪就會再次選擇睡去，就好像自己的心窩窩被人挖了一刀，又被填上了冰冷的玄冰一般。
身旁，已無佳人相伴，但那遙不可及的對手，卻時常在心中縈繞。
寂靜的小木屋中，項洛溪昏睡在牀榻之上。
突然，一人推開了房門，緩步走了進來，正是璃夢。
身爲項洛溪的母親，沒有盡過一個母親的義務不說，連兒子在身處危險時，她都不在身旁。
由此而言，她這個母親，真的不算稱職。
她現在只希望，項洛溪在甦醒過來後，能夠振作起來。
那種失去至親至愛的痛苦，她已經感受過一次了，並不希望項洛溪要忍受同樣的痛苦。
璃夢的手中，搬着一個小小的木盆，裏面裝着的，是溫水浸透的毛巾。
這副模樣，倒不像個歸月宗的長老，反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婦女，來照顧自己受傷的兒子。
走到牀邊，璃夢看了看項洛溪那空空如也的袖管，不忍地皺了皺眉頭。
失去一條手臂，對一名武修而言，是巨大的創傷。
她能想到，有什麼方法能夠令項洛溪斷臂重生，但那些方法尤爲困難，需要準備的時間也極爲漫長。
現在的項洛溪，或許等不了那麼長的時間。
看着項洛溪身上沾滿血污的衣物，她早就想替他脫下，再好好清洗一番，但兩天時間，項洛溪都在睡醒與再次昏睡之間徘徊，且不希望任何人來到房間內......
似乎是感覺到了璃夢，項洛溪渾渾噩噩地睜開了雙眼，便看到了一雙溫柔的眼神。
“醒了嗎......”
項洛溪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表情一閃而逝，隨後說道：
“嗯......”
既然知道項洛溪不願多說話，那璃夢就決定，自己多說一些好了。
“醒了就好，快，把你的衣服脫下來，看起來真是邋遢......”
璃夢也不顧項洛溪的反對，就直接上手，將項洛溪給扒了個精光。
後者自然有些不適應，但還是用被子遮擋住了身體，裹緊着躺在了一旁，緩緩說道：
“邋遢就邋遢吧，反正也沒人會在意了......”
聽到這話，璃夢的手突然停頓了片刻，隨後再把衣服放進了木盆中。
嘆了口氣，說道：
“可是，我還在意你啊......”
在這世間，林霜二人死後，也就只剩下眼前這爲數不多的親人了吧......
項洛溪突然止不住眼角的淚水了，將臉埋在了被子裏，並不願讓璃夢看到，他這副脆弱的一面。
爲什麼，他會哭出來呢？
項洛溪捫心自問，從他走出了北原峯，一路走到現在，還從未有過如此傷心之時。
現在的他，已經成爲了一名內功師，對情緒的掌控尤爲精準，卻依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璃夢呆呆地站在一旁，她也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這個兒子，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堅強。
並沒有多言，璃夢看了看他那被血跡沾染的衣服，走了出去。
項洛溪並沒有多言，只是看着璃夢的背影發呆，這就是有媽媽的感覺嗎？
“這件衣服，莫非是來自仙衣閣？”
項洛溪也是一愣，爲何她能一眼就看出端倪呢？
對於自己的母親，項洛溪並無掩飾，直接點頭說道：
“沒錯......我誤打誤撞闖入了仙衣閣，那閣主便給了我這件衣服......”
聽了這話，璃夢的笑得像一朵花異樣，隨後說道：
“這可是件好事啊，仙衣閣的衣物，在整個荒夷境中都算得上頂級！因爲她做出來的衣物，都可以媲美靈器的等級了......”
說到這裏，璃夢將藍緞仙衣遞給了項洛溪，隨後背過身去。
面對自己的母親，項洛溪還是有幾分羞澀的，匆忙地穿好了衣服，項洛溪站起身來。
那失去的左臂，雖然傷勢已經癒合，但傷口處卻時時傳來疼痛感，這股痛感並不是來自傷口，而是內心。
“穿好了嗎？”
“穿好了......”
璃夢轉過身來，又皺了皺眉頭，走上前來。
食指輕點項洛溪的身體，一道流水從璃夢的指尖翻涌而出，似乎洗滌了他的身體，在這道流水穿過了項洛溪的身體後，帶走了他的疲憊，以及身上的灰塵。
看着模樣變精緻的項洛溪，璃夢笑着點了點頭，說道：
“這看起來纔有精神嘛！”
美中不足的，或許就是項洛溪的雙眼了，看起來，就像是許久未眠一般。
項洛溪並不理解，在這個時候，璃夢怎麼還有心情做這些事情。
但思來想去，項洛溪也只能苦笑一聲，好像，她也做不了什麼其他事情了......
將項洛溪打扮精緻，璃夢笑呵呵地坐在了一旁，隨後拍了拍身旁的椅子，說道：
“來，兒子，坐媽旁邊。”
項洛溪也只能招辦，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了璃夢身旁。
看着悶悶不樂的項洛溪，璃夢撇了撇嘴，隨後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
“兒子啊，不只是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
“跟着我來的歸月宗弟子，都是拜入了我的門下，但是，來時的七人，回去，卻只剩下六個了......”
說到這裏，璃夢的眼中也閃過一抹黯淡，其他宗門的弟子，都或多或少存在着傷亡。
這本就讓人心痛，畢竟，能跟隨着她來到此處的弟子，哪一個不是天賦絕佳呢？
或許並不能與眼前的項洛溪比擬，但話又說回來，荒夷境內，又能有幾個項洛溪，又能有幾個林雪涯呢？
天賦異稟的妖孽，終究只是寥寥幾個罷了。
過於張揚，會暴露自己的缺點，被敵人順利拿下。
項洛溪想要出口安慰，卻不知該說些什麼，說起痛苦，他或許比璃夢要多出十倍，又怎麼輪到他去安慰呢？
“我知道，那兩個妮子已經不在了，我同樣也看出了，她們在你心中的地位，不低......”
璃夢繼續說道。
“我很開心，我的兒子並不是一個遺忘感情的人，這很好，但佳人已故去，你能做的，只是活好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