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耀光道:“林家的確有些背景,那林二,在縣裏還有不少朋友呢。”

    劉氏打斷他的話,“你到底能不能辦?這麼多年了,村裏沒一個人敢這樣給我下氣的。”

    “別跟她一般見識就是,”陳耀光拉着劉氏的手,笑道:“我媳婦以前都沒跟林家的說過話,第一次說話她就不給你面子,別是嫉妒你吧。”

    劉氏嫌棄地看了陳耀光一樣,她男人是縣裏的,能嫉妒我一個嫁給鄉下漢子的?

    不過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細白好看的手,而那方氏,儘管只是交談了一會兒,她卻看到對方手指頭上的繭子。

    容貌嘛,也不及自己,出於這些的嫉妒不是沒有可能的。

    “你到底能不能想個辦法?”劉氏問道,“我和閨女不能平白受了這個欺負。”

    陳耀光仔細地想了想,能從林家弄出來幾個錢也不錯,“那你且等幾天。”

    聞言,劉氏這才露出笑容。

    她放棄更好的地方不嫁,嫁到這麼小村子,就是衝着不受欺負來的。

    方氏都來到夷水村這麼多天了,還是什麼情況都不瞭解的嗎?

    ---

    一晃眼,方達已經在姑姑家住了小半個月,這些天,姑姑給他買了一大簍子煤,表弟還給他做了一個爐子和風箱,他都已經開始學着打鐵了。

    雖然力氣還不夠,但是昨天他剛把姑姑家一把已經鈍了的斧頭重新打了打,方達覺得還能看。

    上午,幫姑姑做好事,方達就來到後院,開始鐺鐺地打起來,不一會兒林秋末和林春濃也來了。

    兩人一個幫忙燒火一個看,平靜的後院兒立刻就熱鬧起來。

    方達打得累了,就會交給林秋末打一會兒,在方達看來,這個比他矮差不多有兩個頭的小子,特別好學。

    比如怎麼能把鐵打得更堅韌鋒利,比如怎麼淬火好,他都會問。

    方達還沒入門呢,頂多是看了看錶弟給的那本書,後來被問得詞窮了,便把書給他讓他自己看。

    沒想到,纔過去一天,這小子知道的就比他多了。

    叮叮噹噹,能看見往四周噴濺的火花,林春濃覺得有意思,對林秋末道:“我也想試試。”

    林秋末低頭,看看她的小身板,然後把鐵錘遞給她。

    鐵錘的手柄都被他握熱了,林春濃剛接在手裏,整個人就是往下一趴,方達趕緊伸手撈住小表妹肩上的衣服。

    “這個錘都有十幾斤呢。”方達說道,“你還要不要試了。”

    林春濃點頭,然後咬着牙齒擡起鐵錘,就被鐵錘綴着力氣落在了那塊鐵板上。

    鐺的一聲,半絲兒火花都沒有。

    林春濃卻很高興,說道:“表哥,如果有爐子能把這些鐵燒成水,就好了,我們想要什麼形狀的刀便能做出來什麼形狀的刀。”

    方達笑道:“你也知道這個啊,昨天你哥還跟我說,好的鋼鐵還需要好的高爐,你等着,表哥先去縣裏拜了師傅,入門後再弄那個高爐。”

    林春濃點頭。

    鋼鐵說是重工,但是林春濃看着,和其他的手工活兒也差不多,還挺好玩。

    織房,方小草把織機上一幅窄幅的織錦摘下來,她用的宋錦的手藝和花色,整匹錦在天光下都泛着一種流光溢彩的光澤。

    整個的顏色以深夜藍爲主,再搭配着大多紅蓮的織錦,使這幅宋錦看起來特別有氣勢。

    方小草織的是隻有八十釐米寬的錦,常有十幾米,從年前開始,做到現代足有兩個月,她把機子上的摘下來之後,就捲成一個卷,然後拿一塊絹布包上,外面再包一層油紙,才放到牆邊的籮筐裏。

    把籮筐提出來放到一邊,方小草走向後院,沒到地方呢,就聽到女兒那清靈的笑聲。

    “別玩了,”方小草看到女兒抱着個錘子在那兒搗亂,立刻皺起眉來,大的熊孩子往往比小的熊孩子更難對付,“小達,秋末,以後可不能這麼順着她。”

    林春濃轉身笑道:“我想試試打鐵,纔拿起來。”懷裏還抱着那隻錘子。

    方小草真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了,“快放下錘子,娘要去縣城賣錦,你們都跟我去。”

    “我在家看家吧。”方達說道。

    林春濃也問道:“小犬牙呢,讓它跟我們一起去嗎?”

    方小草:---

    “家裏不用看着,沒什麼值錢東西,”方小草說完了,纔對女兒道:“不過你的犬牙要留在家看家,我們明天上午就回來,給它在狗盆裏放些喫的,餓不着。”

    唉,可憐的犬牙。

    每次出門都要把它一隻狗放在家。

    來到前院,林春濃便去給犬牙找喫的,還專門給它拿出來一塊排骨,都堆放在狗盆裏。

    “犬牙,好好看家,這塊骨頭給你無聊的時候啃。”

    這話還沒落下,搖晃着小尾巴的犬牙就一頭紮在狗盆裏,把那塊排骨叼了出來。

    “囡囡,過來換衣服。”方小草在屋裏喊道。

    “誒,”林春濃答應着,拍了拍犬牙絨乎乎的小腦袋,往屋裏去了。

    “媽,哥也跟我們一起去嗎?”林春濃一邊在母親的幫助下穿衣服,一邊問。

    方小草讓女兒自己系盤扣,拿起桌上的象牙梳和頭繩給她重新辮個小辮子。

    頭繩綁的頭皮緊,林春濃從來不讓媽媽給她先扎一下再辮辮子,都是讓辮好了再扎,很有電視劇裏六七十年代的風格。

    “我想用橡皮筋扎辮子。”林春濃站在那兒,由媽媽扎着小辮子,嘟囔着:“我還想穿有彈力的秋衣秋褲,我還想穿襪子,現在的襪子總是會退到腳後跟。”

    方小草笑道:“那你真得想幾年了,布料想要有彈性,得加氨綸絲,這個東西媽也是隻瞭解一星半點,你哥完全沒聽說過。想要靠着媽知道的那一星半點做出來,難的嘍。”

    林春濃忍不住幻想,“如果我們來的時候,能把家裏的東西都帶過來就好了。或者,我們還可以在現代買東西。”

    “別想那些更玄幻的,”方小草最後在兩隻小辮子上紮好紗花,拍拍女兒的後腦勺,“咱們現在已經是夠幸運的了。快去裝裝你的東西,馬上就要出發。”

    “嗯。”

    林春濃把自己的零錢都裝在荷包裏,就在門口等着媽媽。

    馬車被父親趕走了,家裏還有之前爲了耕地方便買的牛,方小草把家裏多餘的車板往上一套,讓孩子上車,隨後將家中大門一鎖,踹上鑰匙就走。

    一路上,村人看見駕車的方小草,個個都是瞪大眼珠子不敢相信的表情。

    香荷她娘趙英梅已經四個多月了,這時候香荷爹已經不讓她碰家裏的重活了,沒事兒的時候,她就在外曬曬太陽和村人說說閒話。

    看到從村北駛來的牛車,趙英梅驚訝地接下來要說什麼話都忘記了,上前走了兩步喊道:“小草兒,你本事不小啊,都會駕車呢。”

    方小草笑道:“沒事兒學的唄,我們家老林經常出門,我要是想出個門,可就不方便了,便讓他趁空的時候教了教我。”

    因爲這個時代的原因,方小草特地大聲多說了幾句。

    當初她跟老林學駕車的時候,老林就說,別說在小小的村子裏,就是跑到外面的大都會中,駕車的女人也沒見過。

    好在此時女人的地位雖低,但還沒有嚴格到連臉都不能露街都不能上的那種。

    “那行啊,再次我要趕集,就去喊你了。”趙英梅笑道。

    方小草覺得這四嫂子真是太給面子了,也笑道:“行啊。”

    第一個說話的人是肯定的態度,邊上雖然有覺得女人駕車不像樣子的,也沒人會跳出來說什麼了。

    還有一箇中年的婦人道:“小草,你這是要去哪兒?過鎮上不?”

    “去走親戚,”方小草大概說道,“嬸子要去鎮上嗎?上車,可以捎你一路,不過回來的時候可能就不順路了。”

    “我不去,我攢了雞蛋,想給閨女送去,她家就在鎮南,你要是方便給捎過去。”婦人說道。

    雞蛋這東西,真不好捎,不過村裏人第一次開口讓幫忙,方小草便也不好拒絕,說道:“行,只是嬸子,咱們先說好了,路上不平穩,可能會把一兩個磕裂紋了,你不興事後找我算賬啊。”

    “那哪能?”婦人說着就起身,跑到路邊的一戶人家中,片刻後提着一籃子雞蛋出來。

    爲了不找麻煩,方小草還讓她數了數。

    停下來說話這一會兒,又過來幾個人,有那早就想去鎮上買東西的,見此便問方小草能不能搭車。

    方小草看了看車上的空位,說道:“能再上兩個,多的就拉不了了。”

    最後想去鎮上的幾個婦人商量商量,其中兩個回家拿錢去了。

    方小草在現代就會開車,古代的牛也很是溫順,她就這樣控制着牛車,帶着自家的三個孩子和兩個趁車的婦人來到了鎮上。

    在鎮子的十字路口上,兩個婦人相互攙扶着下來車,都對方小草比了個大拇指,其中一人笑道:“林家的,你真給咱們女人長臉。”

    方小草笑道:“嬸子們只是不學罷了,要是想學,肯定都能學會。”

    說笑着,雙方便分開而走,方小草趕着牛車轉了個彎,到東街上,先得去柳傢俬塾把兒子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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