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廂見過坐下,夏廣利說道:“權力果然養人,以前看見張大爺,無不說您是個溫潤公子,現在,卻要喊一聲王爺了。”

    張弼安笑了笑,“夏公公過獎了,您慧眼如炬,如果說王爺,我覺得還是攝政的好。您說呢?”

    竟是完全不避諱自己的野心。

    夏廣利哈哈大笑,舉起手中的茶杯道:“既然如此,何必攝政?今天沒有外人,我就實話實說了,宮裏那位,身體一直不太好,要是想成事,您可得趁早。”

    張弼安問道:“何以這麼說?公主和皇帝感情不錯,我不想讓她傷心。”

    “聽說,寶嘉郡主很有測算之能,我是擔心她在的時候,你辦不成事啊。”

    張弼安脣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夏公公找我,是爲什麼事?”

    “小事,林家的事,張大人聽說了嗎?”

    張弼安笑道:“林家?我知道些,寶嘉郡主似乎很憎恨這家人,之前就在關注他們,這次都親自去了,去前還跟她皇帝舅舅求了便宜行事的旨意,我勸公公還是不要多管。”

    “真有這麼嚴重?”夏廣利問道。

    “就有這麼嚴重,”張弼安點頭,“寶嘉郡主不喜歡的事,我也不能觸她黴頭。”

    夏廣利拊掌笑道:“這又有何難。不如趁她不在,”他做了個擡刀的手勢,“我手底下那部分魚鱗軍,可以叫您不費一兵一卒。”

    張弼安好奇說道:“我和夏公公是對頭,怎麼看您卻如此爲我考慮?”

    “咱們怎會是對頭?”夏廣利一臉不解,道:“我們是盟友纔對,我跟長公主母女是對頭,和您可不是。”

    只要想到長公主母女倆,看到備受她們信任的張弼安坐在那個最高位置上時的表情,夏廣利就覺得渾身暢快。

    被趕到去邊境奔勞大半年悶氣,只有這樣才能通開。

    張弼安問道:“公公是真心的?”

    “咱家有什麼算計您的必要?”夏廣利笑道,“要說我有什麼放不開的,便是手裏的那些小權力了,如果您有成大事的那一天,封咱家個蜀王,就感激不盡了。”

    張弼安挑眉,“你想要蜀州?”野心倒是不小,不過不重要,一個閹人,封了王也傳襲不下去。

    “那地方好啊,來的時候走的一路數蜀州風光最好,咱家這大半輩子都在伺候人,想去養老了。”夏廣利說得很是淡然,且他心裏也着實是這麼想的。

    一個後輩都沒有,皇七子又找不到,現在皇帝也不像之前那麼信任他,這給他訓練的魚鱗衛只怕不出半年就要收回去,他着實想退守了。

    張弼安慢慢地飲了杯中酒,說道:“茲事體大,容我再考慮考慮。”

    “您儘快,不過錯過了這個時機,可能就真的要再等個幾年十幾年了,”夏廣利說道,點了點桌面,“皇后一脈被誅,秦家下獄,伍家滿門抄斬,好些人心裏的不滿都積攢了起來。而且不瞞您說,長公主推薦的那個老鄭太監,不是個好貨。”

    張弼安眼眸一垂,笑道:“多謝夏公公提點。”

    夏公公說道:“如果您考慮清楚了要動手,派人送來此處一盤芹菜,咱家就明白了。”

    張弼安再次端起已經斟滿的酒杯,向夏公公敬了一杯。

    回到公主府的時候,長公主已經睡下,張弼安過去看了看,沒有留下來休息的打算,腳步輕輕的離開時,頓了下。

    跪在帳外守夜的宮女,換了人。

    此前,一直是個皮膚白皙、神行單薄的宮女,張弼安一開始沒在意,走到門口才突然想起來,昨天他似乎問了句那個宮女。

    張弼安的眼神暗了暗,這麼嚴密的監視,他也的確不想受了。

    長公主這幾天都比較嗜睡,第二天早晨才知道,昨晚上張弼安來看了看她又走了,看着鏡子裏白皙豐潤的美貌女子,長公主不由笑了笑。

    女兒說得對,女人要嫁就嫁愛自己的,女兒的前世,自己死了,張弼安能傷心到痛哭嘔血,果然是愛慘了自己吧。

    而且她現在好像也真切地愛上了那個男人,所以---

    長公主撫在臉頰處的手下移,按在了腹部。這個孩子,她想生下來。

    白天,長公主去了皇宮,半下午的時候纔回來,往常這個時候張弼安沒事,都是在公主府看書散步,今天卻不在。

    長公主換上家常的便衣,問留在公主府的大宮女,“大爺呢?”

    宮女道:“大爺昨天走了就沒來,聽說是一直在張府。會不會,要處理了張大奶奶呢?”

    長公主笑了笑,他對她一向關心,有孕的事說不定他早已經察覺了,想要擺脫那米氏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畢竟他們的孩子,可不能做個私生子。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張弼安纔來公主府,陪着長公主吃了頓午飯,長公主不僅什麼都沒問,他說想要一種能讓人死得無聲無息的毒藥,她竟也不多問。

    張弼安擡眼看了會兒長公主,才從她隻言片語和神態中,聽明白,原來是誤以爲他要殺妻了。

    他的妻子米氏,表面看着出身不顯,父兄都只是低階武將,但他們可是守衛京城的北大營中的人。

    他怎麼可能殺妻?連休妻都不可能。

    明天,還需要米家的人在大營中給他呼應呢。

    張弼安笑了笑,脣角向上抿起,他摸了摸長公主的後腦勺,笑顏中的寵溺都要溢了出來,“傻瓜,我怎麼可能一直和你偷偷摸摸的?”

    長公主心裏甜蜜,反駁道:“我們什麼時候偷偷摸摸了,我們永遠都是光明正大的。”

    張弼安抱住長公主,在她耳邊笑着道:“不管我對別人多狠,你要相信我心底的柔軟,永遠只是爲你留着的。”

    長公主輕輕地嗯了聲,說道:“不要讓她太痛苦。”

    “不會讓他太痛苦的,”張弼安的一根大拇指在長公主眼角摩挲着,那雙深情的眼中只有她一個人,“但,我最不想讓人非議你。”

    他很感謝長公主和她的女兒,真心的,因爲如果不是她們,他的計劃說不定今天都沒有實現的機會。

    張弼安是等着長公主睡着,才離開的。

    離開前,他以最近京城不平靜爲由,調過來一批侍衛、魚鱗衛把守公主府。

    又是一天朝陽升起,橘紅色的陽光灑滿京城的街道、角落,光明到來,但是一處處房屋牆壁旁卻斜鋪着很大很長的一片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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