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如今居住在太后的兩儀宮內,太后的棺槨還沒有葬入皇陵,長公主每日守在靈前,臉頰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一圈。

    寶嘉郡主從外面走進來,跪坐在長公主身旁,示意下人們都下去,一邊往盆裏扔着紙錢一邊低聲說話:“母親,您不能這麼消沉下去了。否則我舅舅、外祖母的仇,該如何報呢?”

    還有她的談哥哥,上一世對她幫助良多,諸多喜歡也只是放在心中的談哥哥,也被張弼安殺了。

    寶嘉郡主無數次後悔,爲什麼她沒有發現張弼安的真面目,把前世母親去世後他對自己的幫助都當做是他真心實意的好?

    張洛芳說她父親日日爲長公主的遭遇傷心,就真的是傷心嗎?

    自己又沒有親眼看到。

    寶嘉郡主擡手在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聲響驚動了長公主,她轉過頭來,看到寶貝女兒臉頰上一片紅痕,馬上心疼地按住她的手。

    “寶嘉,你這是幹什麼?”

    寶嘉郡主撲入長公主懷中,哭道:“我該打,舅舅和外祖母是被我害死的。”

    “不,不是你,”長公主拍着女兒輕聲安慰,“張弼安太會裝了,我沒看出來,你外祖母也沒看出來,纔會着了他的道。”

    寶嘉郡主淚眼迷濛的擡頭,“母親,我們要給舅舅和外祖母報仇。”

    長公主沉緩地點了下頭,心裏卻疼得滴血。她到底哪裏不好,爲什麼她喜歡的男人都要這麼對她?

    寶嘉郡主便低聲道:“西北的邊將陸沉水,是個極爲忠誠又驍勇善戰的人,現在他應該已經是個百夫長,母親可派人暗送給他一道密旨,讓他帶着西北軍,進京勤王。”

    長公主這次謹慎了一些,因爲女兒有些預言,也並不那麼準。比如她曾說那秦大儒可用,事實證明那老頭子暗裏沒少收拾對她不利的證據,並準備彈劾。

    再比如說張弼安在前世的自己死後多麼傷心痛苦、形銷骨立,等將身心都交付了,才發現那是一個滿肚子野心的人。

    所以這一次,長公主準備讓暗衛查明之後,才下密旨。

    她不用擔心邊將會不會聽自己的,因爲皇兄以及皇兄的子嗣都不在了,皇家如今只剩她一個話事人。

    正在心中暗暗盤算的時候,外面通傳道:“張大人到。”

    還沒有登基,張弼安表現得十分謙遜,不讓人在通報他的到來時稱駕到。

    他走進來,看到一身素白的母女倆,一個比一個嬌俏,有些意動。

    張弼安是極喜愛女色的,只是先前他僅僅是一個微末小官,好色畢竟對官聲不好,因此他一直剋制,後院除了髮妻,也就那麼兩個不出彩的通房。

    之後一片真心爲長公主所知,他更不可能表露出本色來。

    裝到現在,張弼安覺得自己都要忘了,光明正大地欣賞美貌女子是一件多麼愉快的事。

    “兩日不見,寶嘉又長大了些,”他脣角勾起,目光停駐在寶嘉郡主身上,眼神中的讚賞之色表露無疑。

    寶嘉郡主心裏反感不已,慌忙躲在長公主身後,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母親聽到這句話時,第一反應是看她,繼而才憤怒地向張弼安道:“你在說什麼?張弼安,你還是個人嗎?”

    張弼安轉身,一個小太監趕緊有眼色地搬來一張太師椅,他悠閒地提提衣服,坐下來愜意道:“我不是個人,公主不是早應該深有體會嗎?”

    長公主氣得雙頰發紅,“你敢動我女兒,我跟你拼命。”

    張弼安笑道:“我不是人,卻也不是畜牲,”又看了寶嘉郡主一眼,“我會耐心等你長大的。”

    寶嘉郡主捂住嘴,噁心地偏過頭去。

    “你,你、”長公主話都說不出來了。

    張弼安說道:“跟公主說一聲,衆大臣都上書言國不可一日無君,我準備三天後登基,只是不能立你一人爲皇后了。”

    “你什麼意思?”長公主問道,緊跟着又說:“你憑什麼登基?”

    “我是先皇最放心的人,聖旨不是已經給公主看過了嗎?”張弼安笑道:“公主腹中的孩子出生,以皇家姓氏爲姓,日後我也只會立你生的孩子爲嗣。放心,我只是這天下的代管人,日後必定奉還。”

    長公主沒想到都到這一步了,張弼安又說這樣的話,心裏不由便照進來一片亮光,他還是喜愛着自己的吧。

    “你還要立哪個做皇后?我不同意。”她說道。

    張弼安遺憾道:“我本來也只想尊公主爲後的,但是你用數千條人命做填坑土,就爲了把一個小小富陽縣令打入死地的事,被人發現了。你不知道,多少官員都在上摺子,說公主心性殘忍,不堪爲後。”

    長公主聽得已經紅了眼睛。

    “我力排衆議,提議再立一後以母儀天下,他們才勉強同意,”張弼安說道:“我髮妻賢良淑德,堪爲---”

    “這天下是我濮家的,你的髮妻憑什麼母儀天下?”長公主神情激動地反問。

    張弼安提醒道:“小心你肚子的孩子。實在是我也難爲,公主殘害忠良不止一樁,大臣們都以爲你沒有母儀天下的資格。即便這天下姓濮,也不行。”

    換句話說,長公主現在的作用,就是能生下帶有濮姓皇室血緣的孩子。

    長公主在張弼安的神情中,也認識到了這個事實,身體一軟,差點摔到在地。

    張弼安站起身,走過去伸手,想要拍拍寶嘉郡主的肩膀,但對方往旁邊一躲,還用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的仇恨目光看來。

    拍個空的張弼安一點兒也不在意,對失魂落魄的長公主道:“公主,事已至此,你好好養胎吧,這纔是你唯一能將我再拉下來的籌碼。”

    長公主擡着顫巍巍的睫毛,看向這個不知何時威嚴多過君子溫雅的男人,嘴脣顫抖地問道:“你是怕我去尋短見嗎?放心吧,不拉着你一起,我是不會去死的。”

    張弼安不在意地笑了笑,“隨你怎麼想。”

    他轉身走了,長公主再也支撐不住地軟倒在地。

    寶嘉郡主擔憂道:“母親,您還好吧。”

    長公主點點頭,“無事。張弼安看你的目光不單純,以後你儘量和張洛芳在一起,不要再來母親這兒了。”

    “畜牲,”寶嘉郡主眼睛裏含着淚,咬牙切齒罵道。

    她如今也才九歲而已,那個畜牲竟然想---

    如果說知道以後的皇后不止自己一個時,已經傷到長公主心肺表皮,等晚上聽說張弼安寵幸了勤政殿內一個美貌宮女時,那根還在心上扎着的刺,直接又往裏深入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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