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端了兩杯熱茶上來,又忙着給林春濃拿蜜餞喫,林家樂忙道:“您不要太客氣,聽說鎮裏亂了起來,我家醒醒不放心先生和同學,過來看看就走。”

    柳先生一臉欣慰,這些學生沒有白教導,兩日來過來看他的有不少。

    林春醒把自家做的發射力度很大的臂弩拿出來一個,交與柳先生,“這是我爹出門走商前在縣裏請人打造的,您拿着防護家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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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桐巷內,林家,林老太看着二兒子拿過來的一架弩,臉色難看的道:“你在縣裏的時候,不是找人做了很多這樣的弓箭?”

    言下之意,怎麼只給拿來這一把。

    說話時,她的目光看向跟在二兒子身旁的小孫女,十分不滿。

    這都什麼時候了,家裏已經斷糧,元兒好幾天沒有喫上一頓像樣飯食的時候,二兒子家的這個小掃把星怎麼還能白白胖胖的?

    就在她大壽那天,家中被抄,這丫頭無緣無故地也被那上面的人押了走,林老太在心裏就認定這丫頭是個掃把星,連自己都能方到的那種。

    林春濃往自家老爸身後躲了躲,倒不是害怕老太太的眼神,就是覺得莫名其妙的,不想承受這便宜奶奶的惡意。

    林家樂眉頭微皺,只跟站在一旁不置一辭的林老頭說話,“爹,這一支弩不夠您用嗎?”

    林老頭還是要講道理的,兒子在小孫女經歷了被林家牽連帶到南方青樓的事情之後,還能管他們老兩口,已經是很讓他知足和欣慰的了。

    但他還有一個兒子,是一個他十分看重並且外出搏命的兒子,他不得不偏心,他也想多要一把。

    “你大哥,昨兒個跟一個叫伍傳明的將軍,走了,看樣子是要在這亂世搏一條出路來。”

    話不用說完,林家樂就知道老爺子什麼意思,大哥對自己不錯,他沒必要不管,想了想道:“我家裏確實沒有了,就把我用的這個給他吧。”

    轉身到外面,將在車上蓋着的最後一把弩也拿下來。

    林老頭看見了,便不要,“你也有一家子要護,拿回去吧。我再想辦法弄幾把普通的弓,你們走吧。”

    林老太氣惱,幹什麼不要。

    老二現在護着的,都是他妻兒,他那麼些弓弩,都哪兒去了?定然是早送給他岳家不少。這樣的兒子,還疼他有什麼用?

    這時候,方雲霞兩步上前,抓住弩機,哭道:“公爹,元兒她爹要活,我們家裏這麼些人也要好好的呀。這東西,二弟知道怎麼做的,他還能再做。”

    林老頭怒斥了一句,但手上一鬆,弩早被大兒媳婦奪了去。

    這兒媳婦說得對,他們也要活。

    只是卻又要小兒子心寒了。

    林老頭嘆口氣,轉身到牆角,悶聲抽起煙來。

    林春濃同情地看了自家老爸一眼,看來爸爸無論哪輩子,都是沒有父母緣的那個。

    “爹,我們回家吧。”她扯了扯自家爸爸的袖子。

    林老太終是忍不住,說道:“老二,好好管一下你這丫頭,規規矩矩的,說不定以後,那段不好聽的經歷,還能被人遺忘。”

    林家樂一直都沒有生氣,聽到這幾句話臉卻一下子青了,“母親,以後我不管你們,你們也別來管我家的事。”

    然後一手牽着兒子一手牽着女兒,轉身離開這處小院。

    後面傳來林老太氣急敗壞的聲音,“反了,反了他了,是不是覺得他出宗,我這做親孃的,就管不得了?”

    林老頭說她,“你少說兩句吧。”

    “我是他親孃,他的命是我給的,怎麼,現在說說也不行了?”

    一家三口走出了巷子,那些讓人氣憤卻又無可奈何的聲音總算是聽不見了。

    真的,林老太耍無賴,但她說的那句話,還真是真理,別說古代,就是現代社會,哪個做兒女的不孝順,都能被一羣衛道士不問緣由的圍噴。

    他們的黃金盾牌就是,“他\她別管有多少不是,但好歹給了你生命,讓你長到這麼大---”

    更別提這個不孝能被判刑的古代,當爹孃的別說罵兩句難聽的,就是打死了,衙門裏也不管的。

    林春濃只好拉住爸爸的大手,拍了拍以做安慰。

    林家樂到底是有些介意,畢竟一開始,這兩老對他還不錯,他也願意把他們當成親爹孃孝順,卻沒想到這點不錯,經不得一點兒危難的考驗。

    不過他兩世爲人,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只是有點介意,但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看着可可愛愛的女兒,林家樂心裏就滿滿的都是幸福,不管怎麼樣,他還有小草和兩個兒女。

    炙熱的陽光灼燒着大地,田中的莊稼都蔫蔫地垂着頭,如果不能及時澆上水,不出三天,這些作物都要旱死。

    林家樂在前面趕着車,林春濃被哥哥抱着老老實實坐在那兒,她是第一次見識到天氣的威力。

    記憶中,以前在現代的時候,每年夏天都是這樣毒日頭的,但從來沒有聽說哪兒哪兒的莊稼旱死了。

    察覺她低落的情緒,林春醒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會沒事的。”

    恰在這時,他們的馬車走近一個村莊的入口,是夷水村往北的第三個村莊張家莊。

    村口有一棵大柳樹,樹下坐着幾個他們上午去月泉鎮時沒有的老頭,他們一個個穿得體面,攔住自家的馬車時卻一點兒都不客氣。

    “過我們村,要給過路費。”一個瘦長臉黑黃皮的老頭刻薄道。

    林家樂下車來,笑道:“這怎麼說的,我們就是南邊夷水村的,如今處處艱難,咱們更該擰成一股繩共度時艱。怎麼先相互刻薄起來了?”

    話剛落,旁邊一個看着和善些的老頭便道:“年輕人,你說的是,只是咱們怎麼都得先顧着自家村裏的嘴不是?我們這過路費不要錢,給一碗水就是了。”

    中午,村裏最後一口還能打出來水的井也幹了,到現在還沒小子過來說回水了,只怕真是要斷水。

    如今給過路人要水,只不過是一點權宜的法子,今晚上,他們就得去跟附近幾個村子的商量,去北面的赤水兩岸找水去。

    林家樂見他們態度堅決,知道不交水是過不去的,他雖然知道另一條路可以繞過去,但是並不想女兒和兒子在大太陽下受苦。

    幸好,早晨出門的時候,妻子怕孩子們渴到,給帶了滿滿一壺水。

    剩下的還有半壺。

    林家樂轉身對女兒道:“囡囡,水壺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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