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神仙真有靈,世上爲何還有那麼多窮苦百姓,失意不得志的人?
不過他擡眸對上明姝殷切期盼的目光,拒絕的話哽在了喉嚨,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知道,她也只是爲了哄他高興,儘管這手段在他看來幼稚的可笑。
可是……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哄他。
司褚脣動了動,鬼使神差地接過匣子捧在懷裏,他看到明姝的眼眸倏地一彎,好像很開心的模樣,不由自主的,他也跟着脣角一勾。
“這纔對嘛,幾歲的小孩幹嘛總是活得跟幾十歲的老頭子一樣?”明姝擡手捏了捏他的臉蛋,也不管對方瞬間僵硬的身體,心滿意足地眯起眼睛。
嗚,可算是捏到了!
果然手感和想象中一樣好!
這就是養崽崽的快樂嘛?
司褚眸光有點呆,反應過來的同時眼裏閃過一抹羞惱,見明姝笑得像只偷腥的貓,他抿緊了脣,將話嚥了回去,悄無聲息紅了耳根。
——
明姝半夜被雷驚醒了一次,她睜着迷濛的睡眼,下意識看了眼司褚的方向,瞥見對方整個人蜷縮在一堆,就差沒往炭盆裏滾了,不由皺了皺眉。
她擡手將人往外拉了拉,這一摸摸到手下傳來滾燙的溫度,明姝眼皮跳了跳,眯着眼睛看過去,是司褚的脖頸。
怎麼會這麼燙?
明姝心裏頓時劃過一個猜測,手迅速往上挪,擱在司褚的額頭上,滾燙的觸感瞬間驗證了她的猜測。
司褚發燒了!
也難怪。
這佛堂本來就陰冷潮溼,今夜外頭還下了雨,溼氣愈發重,他身子單薄底子也不好,睡在地上哪有不着涼的?
令明姝哭笑不得的是,她這個淋了雨的屁事沒有,司褚沒淋雨反而中了招,這是不是證明她的體質在這裏的確特殊?
來不及想太多,明姝眼眸浮起一層淺淺的憂慮。
這大晚上的,又下着雨,她也不可能把太醫從被窩裏拽出來,綁來給司褚看病啊!
地上的司褚蜷縮成一團,臉色蒼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眉頭緊緊蹙着,巴掌大的臉蛋下巴尖尖,沒了往日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看上去格外惹人憐。
他可能是冷極了,明姝的手一貼上去,便自發地往熱源鑽。
後果就是,司褚像個八爪魚一樣黏在明姝懷裏,眉間的褶皺終於鬆動了些。
明姝看着病了以後格外“黏人”的司褚,一時之間有些哭笑不得,平時捏他一下都羞的跟被調戲的大姑娘似的,這會兒倒是主動的很。
可他這樣扒着她,她也沒法兒給他抓藥退熱啊!
風寒這事可大可小,在古代一個不好那是要出人命的!
任他這樣燒下去,燒成傻子也不是不可能!
明姝咬了咬牙,強行掰開司褚環着她腰的手,別看他年紀不大,看着也瘦小,可力氣卻出奇的大。
明姝廢了好一番勁兒纔將自己解救出來,她盯着司褚皺緊的眉,摸着他的臉輕輕嘆了口氣:“在這等着,我去給你找藥。”
“別……別走。”
她心裏一揪,突然有些不忍。
但目前的情況也由不得她心軟。
“我去去就回。”在他耳邊輕輕安撫了句,她最後看了眼意識不清的司褚,他這模樣實在是少見的可憐,可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明姝只能重重咬了咬脣,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司褚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她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那背影決絕,好似沒有一切能絆住她的腳步。
他眸光一點點黯下去,心裏涌過鋪天蓋地的絕望和壓抑。
看吧,無論多少次,他都逃不過被拋棄的命運。
所以他還在期待什麼呢?
活在深淵裏的人,難道還妄圖抓住光麼?
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司褚望着窗外的電閃雷鳴,思緒彷彿回到了從前一個人的時候,他眼睫顫了顫,最終頹然地閉上眼。
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
——
雨勢依舊很急。
一張芭蕉葉詭異地漂浮在空中,迅速移動着。
如果有人起夜無意間瞧見這一幕,怕是要嚇得當場去世。
芭蕉葉下,明姝擡起一張小臉,眉頭緊蹙。
雨太大了,連路都看不清,她在路邊順手摺了一片芭蕉葉頂在頭上,勉勉強強能遮住一些雨,飛快地穿梭在雨幕裏,饒是這樣,衣裳也幾乎全部打溼,溼噠噠的黏在身上,風一吹,那股涼意直往骨子裏鑽。
她嘴脣冷的發顫,懷揣着焦急的心情趕往太醫院。
這會兒太醫院早就下了鑰,黑漆漆的沒一個人,明姝來過一次,大概能記得清路線。
她熟門熟路地摸了進去,卻因爲屋裏太黑看不見,不小心磕磕碰碰了好幾次,明姝呲着牙吸了口涼氣,手忙腳亂連忙將她撞到的櫃子扶穩。
摸了半天總算是找到了一根蠟燭,她將蠟燭點燃,總算是能看清東西了。
明姝一隻手舉着蠟燭,眼睛微眯四處觀察起來,往後退的時候不知道撞到了什麼東西,她下意識回過頭,將蠟燭湊近照了照,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僵滯的眼睛。
面前隱約立着一個人,默不作聲地盯着她。
明姝木着臉:“兄臺你哪位啊?!”
踏馬的這胎神哪兒冒出來的!
她驚得倒吸一口氣,抖着肩膀後退一步,好懸沒嚇得當場去世!
這一退她也發現了不對,這人似乎……
她壯着膽子將燭光湊近了些,明姝盯着面前的人形模型,憋了憋,硬生生止住了到了嘴邊的爆粗。
神經病啊!
誰放個假人在這兒,大半夜的是要嚇死誰?!
忍住怒火,明姝拍着胸脯繼續搜索起來。
藥材這有現成的,可關鍵是,她不知道要抓哪些藥啊!
明姝告訴自己,問題不大。
一刻鐘後,她捧着一本《傷寒雜病論》,蹲在藥櫃前,一邊念一邊找,認真的堪比天橋下貼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