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褚聽了追影給他出的餿主意,裝醉。

    追影是這樣跟他說的,他拍着胸脯一臉自信地朝他保證:“娘娘向來嘴硬心軟,看到陛下您醉了沒人照顧,肯定不會置之不顧的!”

    司褚聽了這話的第一反應是,他堂堂一國之君,居然要用女兒家撒嬌賣癡的招數來哄她,傳出去像什麼話!

    簡直荒謬!

    況且,慣了這一次,日後她還不蹬鼻子上臉?

    他選擇性忽視了這樣的事情早已不止發生過一次。

    ——

    口嫌體正直的陛下還是勉爲其難採納了追影的意見。

    然而打發了追影去叫人,躺在這兒許久不見明姝來,司褚原本緊張的心也逐漸變得暴躁。

    他睜開眼,臉色陰沉地想。

    果然,他就不該聽信追影的屁話!

    他自己的終身大事都沒着落,能有什麼靠譜的經驗?

    司褚冷笑,越想越惱:

    回頭就把那個不靠譜的東西發配到北疆種棉花,沒有個一年半載別想回來!

    然而片刻後,聽到腳步聲傳來,並且越來越近,熟悉明姝腳步的司褚神色一怔,立即閉上眼裝睡。

    他聽着明姝推門走進來,那腳步聲停了一會兒,才遲疑地朝這邊靠近。

    司褚能夠感覺到明姝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這讓他有些不自在。

    她……應該看不出來什麼異常吧?

    頭一次裝醉,還是在她面前,他難免有些忐忑。

    直到聽到明姝那一句低低的氣話,司褚終於忍不住了,他一邊驕矜地心想這張臉倒也不是毫無用處,一邊不受控制地睜開眼。

    明姝似乎被嚇了一跳,想到什麼,蹲下身來竟然大着膽子來戳他的臉,司褚整個人都愣住了,然後耳根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燙。

    她她她,她竟然趁他醉酒做出如此大膽的事!

    從她動作的自然程度來看,這顯然不是第一次。

    也是,司褚想起上次醉酒,他腦子裏有些模糊的記憶,可那畢竟只是記憶,沒有眼前真實的畫面來的猛烈有衝擊感。

    “醉了?”

    明姝的口吻聽起來不太好,神色也悶悶的,看樣子還在生氣。

    司褚心一緊,緊張的下意識想順着她的話點點頭,然而他轉而一想,喝醉酒的人會承認自己醉了嗎?

    咬了咬牙,司褚猶豫着,叫出了腦子裏那個一直不願說出口的稱呼——

    姐姐。

    他覺得過於羞恥,自持身份一直嘴硬不願意叫出口,可她似乎每次聽到都表現得很開心?

    果不其然,這句話脫口而出後,明姝的臉色明顯沒有之前那麼難看。

    她一臉納悶兒嘀咕了句什麼,伸出手來貼在他額上:“傻了吧這是?”

    額角跳了跳,司褚有些不滿,不過他知道這時候不能表現出絲毫異樣,因此依舊仰頭,眼神迷茫瞧着她。

    明姝見他這副模樣,深深嘆了口氣,剛剛來的路上做了一路的心裏建設,都白做了。

    她光是看見他就已經開始心軟了。

    面色依舊有些冷,她下意識抽了抽手,沒抽動,他緊緊地攥着,一臉無辜地看着她。

    聽說司褚的母親是位異域胡姬,他應是隨了他的母親,眉眼深邃,有種刀削斧鑿般的朗闊,眉骨壓下來的時候,總給人一種桀驁不馴的冷感。

    然而此時戾氣盡數消散,只餘下懵懂茫然。

    在這樣的眼神的注視下,明姝本就不堅定的立場再度動搖,很難維持臉上的冷意,只得暫時作罷。

    她抿了抿脣,沒好氣道:“有沒有哪裏難受?”

    她沒忘記剛纔追影說的,他吐了一陣,難受得很。

    司褚耳根依舊很燙,裝起來卻越發得心應手,他指了幾處地方,蹙着眉模樣可憐:“這裏,還有這裏,都難受。”

    明姝瞧了眼他指過的腹部,暗忖莫不是胃裏難受,他剛纔在席間好像也沒喫太多東西,只忙着應付那狗官去了。

    這麼想着,明姝對着那刺史不禁有些遷怒,她沒想太多,擡起手貼着他的小腹,聲音下意識帶了幾分哄:“那揉揉?”

    她動作實在太快,也太突然,司褚神色幾不可察地一僵。

    按理說隔着一層布料,也沒什麼。

    可夏日衣衫單薄,他五感又敏銳,這會兒彷彿能清晰地感覺到明姝掌心的溫度。

    他牽過她的手,知道那雙手有多軟,此時正貼着他,力道不輕不重地揉。

    司褚無意識舔了舔脣,喉尖滾了滾,忽覺心裏沒來由有些燥。

    彷彿一團火在燒着,血液也跟着沸騰起來,有種每次藥效發作的感覺,讓他下意識生出一股暴戾,可是似乎有又些不同。

    他斂眉盯着明姝,她微皺着眉,紅脣一張一翕,在說着什麼,然而他此時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司褚最終沒忍住,驀地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可以了。”

    明姝嚇了一跳,擡起眼的時候眼底還帶了一絲惶惑,驟然對上司褚深沉隱忍的眸,那漆黑的瞳仁好似一片望不見底的海,無端引人墮落。

    明姝忽覺自己變成了一葉扁舟,那漩渦在引誘她靠近,然後伺機將她吞沒。

    在那短暫對視的幾秒裏,她覺出了幾分危險的意味。

    不過這種感覺轉瞬即逝,瞥見他額頭隱隱沁着層汗,明姝注意力被轉移,眼裏閃過擔憂:“還是很難受?”

    這樣下去也不行。

    “我讓人去找大夫。”她說着就要站起身,手被拽住,回過頭來,司褚眼眸潮溼望着她,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

    他眼尾輕輕耷拉着,眼角處氤氳出一抹薄紅,搖了搖頭:“好多了,只是有點熱。”

    “熱?”明姝若有所思片刻,手輕輕掙了掙,垂眸詢問,“那我去把窗戶打開?”

    沉默片刻,司褚緩緩鬆開她。

    怕吹了夜風着涼,明姝只將窗戶開了條縫,她背對着司褚站在窗邊,透着絲絲涼意的夜風拂在臉上。

    髮絲凌亂的被吹在身後,她垂眼捧着被司褚攥過的手,清晰地感知到胸腔處傳來的不規律的跳動。

    微仰着下巴閉上眼,明姝腦子裏不受控制掠過剛剛司褚看她的畫面。

    她捂住臉。

    要命。

    她竟然覺得崽崽在引誘她。

    醒醒明姝!

    崽崽他可是有心上人,你們是沒有前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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