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弘略顯驚疑的看着宗於海。
“大帥，咱不能這麼做啊，陛下還等着我們回國救援。”
參將呂極也趕緊勸阻。
他們都不甘心，可沒有任何辦法，總不能抗旨不遵。
“本帥並不是抗旨，本帥只是想再試一試。”
宗於海低沉道：“夏弘，你先帶三十萬大軍及衆多受傷的將士們返回，我會留在這裏，繼續進攻，哪怕能傷敵一千，能傷敵一萬，也是一種報復。”
“我不會在這耽擱太久，隨後就會回撤。”
“可是……”
夏弘開口道：“陛下在密旨中言明要求必須調五十萬兵力回防，而且……”
“本帥知道，只是分批趕回。”
宗於海咬牙道：“將士們拼了近一個月，付出多少血淚就不說了，就這樣退了，太不公平！”
“大帥，停吧！”
夏弘開口道：“就算我只帶走三十萬兵力，您這邊留下的也不到二十萬，最關鍵的是陛下還等着我們回防救援。”
“分批撤回，只耽擱幾天，又不是不回。”
宗於海直接道：“就這麼定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就這樣定了。”
宗於海開口道：“我出外面走走，你準備準備，趁夜撤回。”
言罷。
他便走出了大營，留下一衆人面面相覷……
宗於海去了營地。
他想再去看看將士們。
士兵們相互倚靠在一起閉目打盹，哪怕他走過都沒有察覺。
他們太累了。
近一個月的打拼，一波接着一波的輪換進攻，到後期根本就休息不夠。
作爲進攻的一方，傷亡也是很大的，在這期間，折損戰力又有十餘萬。
朝廷第二次增兵後，己方兵力達到九十萬，然後一次次的折損，但如今只剩下不到五十萬。
當然還有很多傷兵，但都失去了戰力。
這損失可真是觸目驚心。
付出真的是太大太大。
宗於海一邊想着的同時，也在漫無目的走着。
他來到了傷殘兵所在營地。
剛到這片區域，便聽到一片密集的疼痛叫喊聲。
宗於海走到一個營帳前，他想要進去看看，但卻沒有勇氣。
他不忍去看，因爲他知道實際情況是什麼樣。
這裏的人很多都活不過明天，每天早晨都會有專人過來收屍。
他們可都是大梁英勇兒郎，他們都有家人，他們義無反顧的出征，卻死在異國他鄉……
不行！
他們不能白死！
國家付出這麼多，不能沒有一點收穫。
雖說之前的折損都是在楊師厚任主帥時發生的，但現在他是主帥。
他很清楚近一個月全軍付出了多少。
不能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
哪怕不能贏得勝利，但也要儘可能的殺敵，爲下一次攻戰打基礎……
宗於海越想越覺得不甘心。
這場仗不該以這種方式結束……
其實這不是他的問題，換誰都會有這樣的心理，可能比宗於海都嚴重。
宗於海一直都是很冷靜很理性的做決策。
尤其在楊師厚死了之後，把握機會，激發了全軍戰意，一直堅持到現在。
若非關寧提前佈局，他也許還真的能贏得勝利……
因爲他的不甘心，也會使得更多無辜的將士白白送命……
平靜的營地很快便被打破。
士兵們都以爲要發起總攻了，他們也知道勝利在望，都憋着一口氣。
可他們得到的命令卻是，快速整理裝備，將在半個時辰內出發回國！
士兵們都懵逼了。
他們不理解也不明白。
早不回晚不回。
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回？
他們的心理跟那些主要將領們是一樣的。
眼看即將勝利的時候卻要撤了。
那之前的付出苦戰還有什麼意義？
“爲什麼？”
“爲什麼要撤退？”
“拿我們當什麼？”
“不是說不勝不退，不破敵軍誓不還都嗎？”
士兵們，將官們都大喊着。
“這是上頭的命令，請大家執行軍令！”
“上頭的命令？”
“上頭要我們一波波的進攻，我們一個千人隊，死的不足百人，現在要我們撤了？”
“我們算什麼？”
軍營中起了一片嘈雜聲。
人們都帶有極大的情緒。
糜戰近月，皆是身心疲乏到了極致，說不打就不打，這也罷了。
就算要回國，也要讓人們休整休整吧。
真正的原因卻說不出來。
難道要說，我國遭受敵軍偷襲，要你們回國救援嗎？
至少現在是不能說的。
對士氣影響太大。
可軍令下達，要求必須要立即撤回。
士兵們泄氣了。
原本就是強撐着，現在有這麼一個契機，便徹底泄了。
而且是一泄千里！
當支撐的那個信念崩塌後，纔回歸了現實。
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他們已經不想再打下去。
該回國了。
回國！
這個念頭一旦有了，便格外的強烈。
仔細回想，自出徵以來雄赳赳氣昂昂，本以爲得勝輕而易舉，最快可能會在一個月內結束戰爭。
可時間越拉越長，也越來越難看到勝利。
好不容易看到了，可就要結束了……
他們回想着，心態也漸漸崩潰。
營地中起了一片密集的啜泣聲，然後變成了哭聲。
這種情緒瀰漫，很快傳遍全軍，這次的悲慼可不能再化爲戰意。
對梁軍來說，哀兵必勝也成爲了過去。
原本半個時辰的整頓，卻用了近兩個時辰，因爲很多傷兵行動不便，需要特殊照顧。
隊伍拉的很長，整個隊伍沒有一點氣勢，看起來格外的沉寂。
“副帥，我們這次是真的失敗了。”
參將羊勝悲慼的說着。
“不止是失敗的問題，我軍士氣已經徹底崩潰，可宗帥還要一意孤行的留下兵力繼續作戰，註定不會有作爲。”
夏弘平靜道：“敗了，就是敗了。”
“那您勸阻啊！”
“我已經勸了，可勸不住。”
夏弘開口道：“他要一意孤行誰也沒有辦法，或許宗帥就沒想着回國，不過就算他回國，恐怕也會被陛下責罰，這反而是我們的機會。”
“嗯？”
羊勝聽着越來越感覺不對。
“您這是什麼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