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寒地凍,飯廳裏卻暖意融融。

    四個人圍坐在一桌上,砂鍋裏的板栗燉雞,呼呼地冒着熱氣,香味四溢,充滿了整個飯廳。

    舒甜紅着臉,低頭喫菜。

    董松呵呵笑起來,道:“夫人啊,瞧瞧你,把咱們甜甜說得都害羞了!”

    劉氏笑了笑,低聲道:“有什麼可害羞的?若不是發生了玉谷城的事,你們說不定真有婚約呢!”

    舒甜一愣,擡眸,有些疑惑地看向劉氏。

    “孃親,你方纔說……什麼婚約?”

    夜嶼也聽見了,他也投來了饒有興趣的目光,靜靜等待下文。

    劉氏眼尾舒展,徐徐道來:“這就說來話長了……”

    “當年,王妃身子有些虛,與王爺成婚好幾年,都沒有身孕,便有些着急。”

    董松聽了,若有所思道:“我也記得這事,那時候我經常給王妃燉補身子的湯藥。”

    劉氏點點頭,繼續道:“王妃與葉夫人是手帕交,親如姐妹。葉夫人當時已經生下了葉公子,王妃十分羨慕,便經常讓葉夫人抱着葉公子來玩。”

    說罷,她看了夜嶼一眼,笑道:“葉公子那時候年歲尚小,恐怕不記得了……您那時候也很愛喫王妃做的點心,經常在永王府裏玩得不亦樂乎,還吵着要認王妃做孃親呢!”

    夜嶼微愣,他確實不記得了。

    舒甜“噗呲”一笑,道:“原來,大人還有這般嘴饞的時候?”

    夜嶼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倏而紅了下,輕咳一聲,掩飾過去了。

    董松也跟着笑起來。

    劉氏又接着道:“王妃總擔心自己無法生育,於是葉夫人便道‘若你不能生育,我這兒子便分你一半了,不過,你若是生了個女兒,也應還我個人情,給我昱兒做媳婦!’,王妃一聽,便同意了。誰知……沒過幾個月,王妃便有了身孕。”

    話音一落,舒甜便瞪大了眼:“什麼?我的終身大事,這麼草率就決定了麼?”

    劉氏聳了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笑道:“這可是王妃和葉夫人定的……”

    夜嶼淡淡笑起來,他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舒甜,道:“沒想到,我母親這般有先見之明……”

    舒甜聽了,嗔他一眼,面如桃花。

    “不算,我還沒同意呢!”舒甜輕哼一聲,眯起眼睛以示抗議。

    劉氏和董松,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些不爲人知的陳年舊事,在這般場景下提出來,格外輕鬆趣致,很好地拉進了衆人的距離。

    飯廳內的氣氛十分溫馨,飯和菜都熱氣騰騰的,充滿了溫暖的煙火氣,大家其樂融融。

    夜嶼夾起一塊雞肉,放到舒甜碗中,低聲道:“你多喫些,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在靈石島時,她一直盡心竭力地照顧自己,似乎都瘦了些。

    舒甜擡眸,兩人相視一笑。

    夜嶼最近的胃腹,比之前又好了一點,漸漸的,胃口也有些起色。

    他垂眸看了一眼,碗裏的雞肉,雞肉黃澄澄的,泛着誘人的油光。

    他夾起一塊雞肉,還未送入口中,便已經聞到十分濃郁的香味了。

    待雞肉入口,第一感受,便是鮮滑、幼嫩。

    雞肉的紋理,絲絲縷縷,燉得恰當好處,軟爛適中,入味極了。

    嚼着嚼着,還能嚐到板栗的甜味。

    鮮、鹹、甜的結合,非常美妙,味覺層次,實在是豐富極了。

    夜嶼發現,自從不喫止疼藥後,味覺和胃腹對於味道和食物的接納,都比以前更加靈敏了些,雖然時不時還是有痛感,但卻是真實的反應,比麻木的感覺,要好上太多。

    夜嶼淡淡一笑,道:“陳師傅的手藝,果然名不虛傳。”

    董松聽了,露出笑容,忙道:“你喜歡就好!那就多喫些……來來!”

    董松見夜嶼和舒甜坐在一起,簡直是一對璧人,心中高興,便讓劉氏取了酒來。

    “來來,葉公子也陪老夫飲一杯罷!這可是玉液酒,這些年來,老夫雖然會釀,卻不敢拿出來,怕被人發現……呵呵呵,如今終於能和人對飲了!”

    夜嶼還未開口,舒甜忙道:“爹爹,大人胃腹還沒有完全好,不宜飲酒的。”

    董松一頓,喃喃:“少飲些應該無妨罷?”

    舒甜卻不由分說,拿開了夜嶼面前的酒盅,語氣乾脆:“爹爹,不可。”

    劉氏輕輕笑了起來,道:“罷了,老爺,你還是自己喝罷!免得傷了葉公子的胃腹,甜甜可要心疼了……”

    舒甜呆了呆,臉又紅了:“孃親怎麼也取笑我?”

    大家都樂了。

    夜嶼淺淺笑了下,道:“如今確實還在調理胃腹,等好些了,我一定陪陳師傅喝個痛快。”

    舒甜看了他一眼,悄悄腹誹:也不知道大人的酒量,能挺過幾杯……

    午飯過後。

    舒甜陪着劉氏坐在院子裏,冬日暖陽緩緩灑在母女兩人的身上,劉氏拿出了最近縫製的衣裳給舒甜看,兩人親暱地靠在一起,含笑低語。

    董松便拉着夜嶼,坐在廳堂裏,一起飲茶。

    “葉公子,與甜甜認識,也有半年了罷?”

    董松一直對錦衣衛心懷怨恨,所以,即便他知道夜嶼潛入錦衣衛指揮司,是爲了報仇,也從不肯以錦衣衛的稱謂來稱呼他。

    “七月有餘。”夜嶼低聲答道。

    夜嶼回想起,舒甜剛剛入錦衣衛指揮司的時候,整日都待在伙房裏磨米漿。

    他恰巧去看過,有一次……還莫名其妙喝了一碗。

    想到這裏,頓時忍俊不禁。

    夜嶼的目光落到院子裏那個纖弱的身影上,一刻也未曾離開。

    董松見夜嶼凝視着舒甜的背影,便也跟着笑了笑,董松低聲道:“其實……舒甜小時候,很是不易。”

    夜嶼面色微頓,擡眸,看向董松。

    董松徐徐開口,語氣悠長:“當年,我與夫人好不容易將她從永王府帶出來,實在是沒有任何準備……便只能東躲西藏。”

    “那時候,京城戒嚴,我們不敢貿然出去,便只能在京城裏找偏僻的地方藏身,在皇帝搜查王爺親族的那幾年裏,我們數不清搬過多少次家……甜甜小時候,我在外務工,夫人負責照看她,等甜甜長大了些,她也想像別的孩子一般出去玩,但我們始終擔心暴露身份,便只能將她困在小小的院子裏。”

    “甜甜那時候雖然小,但卻超乎常人地懂事,才七八歲,便幫着她娘在家中洗衣做飯,待我回來,還知道主動爲我添茶……最是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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