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誣月

    司空絕盤膝坐在榻上,凝神運功。

    自從那日在誅惡臺上,被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小子救走了司空月,司空一門的威嚴大打折扣,他的氣血就沒平復過,只要一想起來就翻騰不止。

    劍道門百家被一個毛頭小子戲耍,顏面無光。雖然事後都十分默契地絕口不提,心裏卻暗暗地將丟臉這一筆帳,記在了司空門的頭上,態度之間微妙地摻雜了一絲輕慢。言語之中不再像以往那般恭敬,悄悄的摻雜了一些嘲諷的意味,大有司空門不過如此的蔑視。

    司空絕大悔,當時爲什麼怯了,沒有一鼓作氣將那個自稱雲夜的小子一劍劈了。現在淪爲劍道門衆家的笑柄,想起來就嘔得想吐血。

    事後也曾派人四處打探,至今仍然不知道那個小子的來路。從那天施展的功夫中,也看不出他師承何派,無從尋起。

    他那柄讓人聞風喪膽的古怪兵器,更是沒有人聽說過。此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來無影,去無蹤,只留下一段傳說在天下流傳。和,一段笑話,在劍道門內悄悄渲染。

    一想到當時不得不裝暈下臺,司空絕就氣血翻滾,無法凝神靜氣。丟人啊,臺下那麼多人圍觀,幸虧他臉皮夠厚,否則真不知道那個尷尬的場面如何化解。

    事後,劍道門同修灰頭土臉,假惺惺地痛罵司空月。還不承認背叛師門,瞧,被魔道中人救走,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坐實與邪魔歪道勾結的事實了吧。那個小子自稱是藍不道的徒弟,不管是真是假,這筆賬都記在醫魔藍不道頭上準沒錯。所以傳揚出去不是他們膿包,是敵人太過厲害,惹不起,好象這樣就沒有人恥笑了一樣。

    司空絕醒來後,衆人紛紛上前安慰。表面上是惋惜司空門痛失人才,實則幸災樂禍,因爲在這件事中丟臉最大的就是司空絕。別家雖然也被戲耍,但畢竟此事是司空門的家事,他們只是來捧場圍觀的,沒有面子也輪不到他們。

    司空絕當然能猜到百家的心思,只能裝作聾作啞,好象剛纔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論裝傻,各家也不遑多讓,都是修練成精的老狐狸了。於是,這場鬧劇在心照不宣下轟轟烈烈地開場,安安靜靜地落幕了。

    想他司空絕縱橫天下幾十年,什麼樣的惡鬼邪靈奸佞沒見過?一世威名竟被個二十不到的毛頭小子毀於一旦,在衆人面前老臉丟了個精光,怎能不令他嘔得要死。

    人,是不是越老越貪生怕死了?

    司空絕惡氣難消,無法運功,索性不再勉強,收功起身。看了看天色,此時應該去幫司空玄運功驅毒了,便走出房門,向另一邊的靜室走去。

    司空門有四個分支,分別在上沛城周圍四面,四座分壇,各自名爲東朝聖,西思賢,南仰尊,北登貴。原本司空玄是住在上沛城司空門南門的仰尊殿的,爲了方便療傷,便接了回總壇,由司空絕親自運功,助他驅毒。

    放眼司空門,司空絕內力最深,司空玄又是他胞弟,自然沒有讓別人代勞的道理。他以前一直仰仗司空玄幫助自己,鞏固總門主的地位,如今司空玄落得這般境地,他不能坐視不理。

    雖然心中一度閃過司空玄已然失了內力,恐怕將來會成爲廢人一個,何苦消耗內力,浪費精神的念頭。但是轉念一想,這次司空門丟臉丟的大了,如果他再放任司空玄不管,難免會讓別人恥笑他冷血無情,沒有手足親情,讓司空門原本下滑的口碑雪上加霜,更加不堪。

    不如趁此機會,表現出兄弟情深,挽回些形象也是好的。反正人人皆知藍不道化功散的厲害,就算一時醫不好,也不會有人說什麼,他只管每天做做樣子,不必全力以赴,浪費靈力。

    將將走到司空玄暫居的伏波軒門口,眼前一花,似乎有人影一閃,消失在牆角。

    “什麼人?”司空絕喝道,剛要去追,便聽房內傳來司空絕的聲音:“大哥,是你嗎?”

    這麼一阻,擡眼再看眼前已無蹤可尋。

    司空門總壇戒備森嚴,有門徒日夜巡邏把守,諒也出不了什麼岔子。

    司空絕不以爲然,推門進入室內。

    司空玄半坐半臥在椅中,如今的他內力盡失,就如同廢人一般。司空絕看到他這般悽慘的境況,饒是此老剛烈冷酷之性,也不由生出幾分悽惻之情。

    司空絕走到司空玄近前,問道:“阿玄,今日感覺如何?可有好些?”

    司空玄望着胞兄,臉上流露出心灰意冷的神情,頹然說道:“還是不成,大哥你別浪費靈息了。小弟想來是無法復原了,不能再扶佐大哥,爲司空門效力了。”說完,眼角擠出兩滴渾濁的老淚。

    司空絕長嘆一聲,說道:“你且別想那麼多,好好養傷,爲兄定當盡力爲你驅毒,你只管放心便是。”

    司空玄面帶感激微微哽咽着說道:“多謝大哥。”

    司空絕安撫道:“自家兄弟,不必客套,等你傷好了,我們弟兄還要齊心協力把司空門發揚光大呢。”

    司空玄悽然道:“會有那麼一天嗎?沒有藍不道的解藥,恐怕很難恢復。可是,藍不道行蹤不定,神出鬼沒,去哪裏尋他?就算找到他,他又怎麼肯拿出解藥救我?他與劍道門可是正邪勢不兩立。”

    司空絕不是很認真地保證道:“阿玄你放心,終有一日,我會找到藍不道,讓他拿出解藥。”

    “對了,剛剛有人來過了嗎?”司空絕隨口問了一句。

    司空玄目光閃爍了一下,不自然地別開眼,不敢看向司空絕。司空絕發狠時表情十分可怖,從小到大,雖說他見了無數次,現在再見依然都會心驚膽顫。

    “沒有啊,大哥怎麼會這麼問?”司空玄鎮定自若地回答。

    司空絕不疑有他,未再追問,把司空玄從椅中扶起,半扶半抱放到地上的軟墊上,坐好。自己在他背後盤膝坐下,伸出雙掌,抵住他背心大穴,開始運功。

    司空玄與司空絕修習的是同門術法,靈息自是如出一轍,相融順暢。

    強勁的氣流如河水灌田一般注入司空玄的體內,開始在周身運行。司空玄的丹田空蕩蕩的,裏面一點內力也沒有,像一個空袋子。

    今天的司空玄不知道爲什麼,有點反常,身體一直在微微顫抖。

    司空絕全神貫注運功,並未察覺。

    靈息繞司空玄體內運行九九八十一週,已完成今日例行功課,司空絕開始準備收功。

    這一收才發現,不知爲何,雙掌竟然像被粘住了一樣,無法脫離司空玄的後背。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