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戲月

    離開司空羽家之前,司空月從袋裏拿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吞了下去。

    這是藍不道祕製的神藥,一種可以改變人的聲音的藥。

    等藥效發作,司空月再開口,聲音已經判若兩人。

    以前她的聲音清清朗朗,雌雄莫辨。現在的聲音低沉沙啞,完全是個糙漢的感覺。

    司空羽聽了當場淚目。

    他心目中的皓月公子,那個與烈日公子,朗星公子齊名的人間皎月!

    那個丰神俊逸舉世無雙的天空明月般的人兒,竟然被逼無奈掩去一身風華,僞裝成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以這副面孔在人間行走。

    真的好恨!

    司空月離開司空羽家,從小巷一直向西行,大約一個時辰,找到了那家名爲龍隱的客棧。

    剛進門,夥計便熱情地迎了上來,“客官,請問您是喫飯還是住店?”

    一邊說着,一邊殷勤地把她請到裏面。

    “先喫飯,再投宿。”司空月簡捷地說。

    “好嘞,公子這邊請。”

    堂內的十幾張桌子都坐滿了人,只有角落裏那個位置還空着。

    夥計領着司空月過去,手腳麻利地用搭在肩上的乾淨抹布,撣了撣桌子上不存在的灰塵。

    司空月把背上的劍解下來,放到桌上,撩衣坐下,簡單要了些飯菜,坐在大堂的角落裏慢慢吃了起來。

    藍不道很大方,在爲她準備的包袱裏,除了衣服還有一些散碎銀兩,以及好多片金葉子。這些東西,足夠她開銷很久。

    當然,這些財物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滌塵劍的價值。滌塵無價,藍不道的心意更是無價。

    這家龍隱客棧,雖然地點稍嫌偏僻,但客流量很大,生意好得很,既正好方便探聽消息,又不像在鬧市之中環境太過繁雜。

    這裏與留仙居不同,雖然也是八卦消息的集散地,但是,這裏的氛圍說不出來,有一種隱約的古怪之處,就是與尋常的客棧不一樣,讓人莫名安心,就象一個浪子回到了家的感覺。

    最主要的是,他家的小二是個百事通,有二長三快的特點。

    二長:舌頭長耳朵長。

    三快:嘴快手快腳快。

    上沛城的大小事情,風吹草動,他都瞭如指掌,大到劍道門百家祕辛,小到隔壁家的貓生了幾個崽,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

    也不知道他從哪裏來的情報管道。

    真是佩服此人的記憶力驚人,有這等特長,做一個小小的夥計實在委屈了。至少應該在哪個大門派謀個高位,做個分門管事之類的纔夠風光。

    偏偏他就甘於混跡在這市井之中,當一個無名小輩,每天津津樂道城中八卦趣聞,仙門野史,樂此不疲。

    他就是客棧的活招牌,客棧的生意多半是他帶來了,很多客人都是慕名而來,想聽小道消息給無聊的生活增加些樂趣,或者是打探點什麼內幕。

    聽說書先生講的都沒有他講的精彩。

    常見的場景就是他可以一邊手腳麻利地招呼這桌客人,一邊嘴裏不停地回答那桌客人的問題,行雲流水般穿行在各桌客人之間。雖然口裏話不停,卻不顯聒噪,非但不討人嫌,反而幽默風趣十分討喜。

    長袖善舞,八面玲瓏,進退行走之間眼神四顧,轉眼之間便似乎和人人打了個十分熱情的招呼,把滿堂客人照顧的舒舒服服,不會有人感覺被冷落怠慢而心生不滿。

    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雖講的是八卦,卻分寸把握的極好,似是而非,真真假假,只負責提供,真假自行分辨,圓滑得滴水不漏,無懈可擊。

    司空月一直感覺此人很不簡單,是一個世外高人,並非看上去那樣平庸,可能只是單純想過這種生活。

    仔細看這個人眼神中光華內斂,舉止從容,如在遊戲人間。有一種超然世外,笑看風雲的氣度,一個市井小民不可能如此,此人絕非泛泛之輩。

    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他至少是個隱於市的中隱高人。

    只是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來往的客人都喚他張七郎。

    這個龍隱客棧,也不簡單,比起其他客棧,這裏更像是超然於劍道門百家之外的一處江湖中的世外桃源,無能人士的避風港。

    沒有人見過這家客棧的老闆。

    奇怪的是也沒有人敢在這裏鬧事。

    這個龍隱客棧像一個浪跡天涯落魄人士的家,本是藏龍臥虎之地,龍蛇混雜卻能和平相處,相安無事,可見老闆定是來頭大的嚇人。

    所有的人都這樣猜測,卻無人知道這位神祕的客棧老闆是何許人也。

    能在劍道門庇護之外生存得很茁壯,着實厲害。

    司空月之所以選擇在龍隱客棧投宿,是這裏相對安全些。

    上沛城是司空門的駐地,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司空門下弟子,那些人都是認得司空月的。雖然現在她戴了面具,換了裝束,看上去與從前的樣子完全不同,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可以用藍不道祕製的藥改變,可是也難保不會有熟識的人起疑心,萬一被認出來就麻煩了。

    從司空羽家出來,司空月便服下了可以改變聲音的藥,徹頭徹尾掩去了能暴露身份的特徵。

    之前沒有變聲,是爲了讓司空羽認出自己,相信自己就是司空月。

    畢竟在城裏不方便摘下面具,摘下來再戴上弄好很麻煩的。

    龍隱客棧,是整個上沛城唯一一家不是司空名下產業的客棧,正好方便藏身。

    司空月快要喫完,正要起身結帳上樓休息,忽聽隔壁桌有人大聲問道:“張七,最近這上沛城可有什麼熱鬧的事說來聽聽?”

    司空月心念一動,又坐了下來,倒不急着離開了。

    張七郎笑着道:“不知道這位爺想聽哪方面的趣事兒呢?”

    “就是司空門最近發生大事啊,咱們在城外都聽說了,別說你不知道啊!”

    “這位爺真是擡舉小的了,咱也不能什麼事都清楚啊!”張七謙虛道。

    “少來,這上沛城還有你張七不知道的事?哈哈哈,快說,老子等不及了,聽別人說的囫圇半片的不完整,不過癮,還是聽你講的痛快,別賣關子了,快講講,到底怎麼回事?”

    司空月循聲望去,說話的是一個虯髯的粗豪漢子,面前桌上擺了兩隻酒罈,兩盤小菜喫得狼藉,已經喝得面紅耳赤。

    “這位爺想問的可是司空門前門主司空絕傳位與南門主司空玄的事?”張七笑吟吟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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