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兆年又恢復了一開始見面時磕磕絆絆的語氣,剛剛的尖銳和陰沉隨着放下戒備而消失不見。

    他點點頭:“嗯,好。”

    說完又緊緊摟住了身邊的石頭,神色間帶着幾分惶惶。

    石頭上簡單一點線條勾勒出的五官在此時顯得滑稽又悲傷。

    黎朝:“那求助信號是你發出來的嗎?”

    陳兆年搖搖頭:“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麼求助信號,不過如果真的是從島上發出的,我大概知道地點。”

    司殷遠:“求助信號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容,裏面透露出你們在末世前就收到了消息?”

    他加重了末世前的咬音,看向陳兆年的眼神如同寒潭,凌厲的眼神下彷彿所有污垢都藏不住。

    陳兆年老老實實的點頭:“我確實知道一點內幕,不然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司殷遠凝視着他厚重眼鏡後的眼睛,在裏面沒找到半點心虛,這才微擡下顎:“繼續。”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像個重權在握的君王擁有一切主動權,陳兆年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司殷遠的節奏中。

    此刻聽到他這麼說,更加緊張了起來,太久沒和正常人說話,讓他的反應變慢了不少。

    陳兆年:“大概是四年前,有人突然找到我,告訴我關於這個世界即將末世,到時候一切文明都會荒蕪,而我只需要支付金錢就能免於此難,他們會造出一個諾亞方舟。”

    金錢在末世後是最沒用的東西,而在末世前卻是萬金油。

    只要有足夠的金錢,在末世前確實能造一個“諾亞方舟”。

    不過以人類目前的科技力,這諾亞方舟也根本撐不住地球的不斷畸變。

    在場的獵人面面相覷。

    俞飛塵忍不住問:“你們這些來島上的都是相信那所謂的諾亞方舟?”

    陳兆年愣了一下,表情突然有些漲紅:“那、那些人答應我們末世後就會來找我們,我們當然不可能完全相信他們,於是便做了兩手準備,在末世前一個星期逃到了這個私人島嶼,想着先避避風頭,等到災難過去就...”

    誰也沒想到這個災難居然真的是全球性的。

    陳兆年越說越氣,胸膛起伏不定:“可是他們從來沒告訴我們那些所謂怪物!居然是地球上原有的生物變異而來的!”

    逃到全是植物和野生小型生物的島上,自以爲和人羣隔絕便安全的一羣富人就這樣被自己的自作聰明給害死了。

    季酒完全將他的話當成了故事聽,津津有味的縮在飼主懷裏,一邊玩着海星一邊催他:“然後呢?爲什麼只有你活下來了?”

    驕縱的語氣搭配上精緻的臉蛋活脫脫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少爺,而司殷遠就是縱容着他將他寵壞的權勢滔天的金主。

    衆人已經見怪不怪,只要多和他們相處幾天就會知道。

    這哪是什麼小情人和金主的戲碼,這根本就是小祖宗和他被釣牢的魚。

    陳兆年面色有些怔怔:“我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其實我並不是他們當中最有錢的,只是有點收集軍火的小愛好,而且末世前喜歡看喪屍小說,其他人都以爲躲一年左右就能行,所以物資準備的也沒有我多,我們還有一架直升飛機,打算實在不行就搭飛機跑路,誰能想到那架飛機壞了。”

    黎朝:“十分遺憾,你們的直升飛機並不是壞了,而是末世後磁場縈亂導致的,就連無人機都無法飛上空。”

    季酒覺得故事有點無聊,開始扣弄飼主的扣子玩。

    他對飼主的扣子情有獨鍾,每次無聊了就喜歡去擺弄它,像是爪子癢癢的貓咪。

    司殷遠安撫的摸摸他,問出了最關鍵的兩個問題:“所以那些人到底是誰?他們給你們看了什麼才讓你們相信真的有災難要發生?”

    陳兆年默了默,“我不知道他們是誰,至於給我們看了什麼東西...”

    他的眼神中突然浮現出了類似恐懼的神色,又彷彿回憶起了某種不可名狀。

    “那、那是一顆巨大的種子。”

    司殷遠詫異:“種子?”

    季酒玩釦子的手一頓,好奇的擡起頭豎起小耳朵。

    “對,種子。”陳兆年嚥了下口水,“一個三米長的紫紅色種子,彷彿有生命一直在蠕動着,只是看上一眼,那種黏膩的恐懼感就會如影隨形...”

    俞飛塵惡寒了一下:“種子?蠕動?”

    聽起來是毫不相干的詞彙卻被組合在了一起。

    陳兆年急了:“是真的,那種子絕對不是地球有的任何一種生物,所以見過那個種子後我們都對他們說的有怪物會出現這件事深信不疑。”

    雖然在前幾個別墅裏沒找到活人,卻也找到了一些能證明身份的東西,護照或是身份證。

    司殷遠認出了其中兩個人是末世前挺有名的暴發富,也明白了那羣人的目標受衆大概就是沒接受過太多教育的有錢人,這種人是最貪生怕死也是最有利用價值的。

    當然僅限於末世前,錢還不是廢紙的時候,他們能利用這些人造出很多東西,囤很多物資。

    季酒覺得他的描述下那顆種子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卻又想不起來,大概是什麼極爲不重要的東西。

    他之前還是種子的時候可是很可愛,圓圓綠綠的一小顆,像是小珍珠又綠得通透。

    所以纔會掉在種子店的角落裏被飼主撿回去。

    司殷遠不知道懷裏的小傢伙又在高興什麼,不過嘴角還是不自覺的跟着上揚。

    這句話激起了不少漣漪,在場很多人的臉色都變了。

    “末世前就有畸變物的種子?這怎麼可能!?”

    季酒哼哼唧唧的想,有什麼不可能的,我不就站在你們面前。

    俞飛塵眼神出現幾分迷茫:“...畸變物到底是什麼東西,爲什麼會有能說話的畸變物,會有能變成.人的,甚至還有末世前就出現的畸變物。”

    越到後面越心驚。

    司殷遠沉穩的聲音在這時候聽起來格外有力,他換了個話題:“你說你知道發送求助信號的地點?”

    陳兆年點點頭:“嗯,就在這個島上的中央。”

    “中央?”鷹梟微微詫異,“可是那裏全是紅霧。”

    “美人紅脣海。”陳兆年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奇怪,“我們是這麼稱呼那裏的,那裏種了很多鞘蕊花。”

    很顯然那裏已經變成了畸變的重災區。

    陳兆年害怕了:“你們真的要去那裏嗎?”

    計寧微笑:“你也要跟我們一起去。”

    陳兆年瞬間僵硬:“我、我不要,外面太嚇人了,出去我會馬上死掉的!”

    這也是大部分面對畸變物的正常反應。

    “當然可以。”俞飛塵無所謂的聳肩。

    陳兆年的眼神瞬間爆發出極大的求生欲:“真的嗎?”

    俞飛塵臉上表情堪稱和善:“當然了,不過到時候我們找到東西可不會再冒險來找你了。”

    □□裸的威脅。

    陳兆年面色瞬間煞白,他的物資和軍火實際上最多也只能再支撐一年,到時候他也會像其他人一樣餓死或是被衝進家裏的畸變物喫掉嗎?不、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被勾了出來——孤獨。

    他太想回到人羣中了。

    於是他握緊了手上的石頭,咬緊牙:“我知道了,我們會跟你們一起去的。”

    季酒無聊的打了個小哈欠。

    司殷遠低頭關切的問:“困了?”

    “嗯。”季酒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見過那種子,於是焉焉的不高興。

    司殷遠:“天色已經晚了,先休息一晚上再說。”

    偏愛得明目張膽。

    過了這麼多天,季酒終於能睡到大牀上了,他高興得就想撲上去,被司殷遠手疾眼快的拎住。

    他像是個操心的大家長,放出金焰把牀上的灰塵都弄乾淨,金色的火焰沒燒到半點牀單,卻瞬間讓牀上變得乾淨。

    他平常是不會這麼講究的,不過季酒的皮膚嬌嫩碰到髒東西容易泛紅,他也就養成了習慣,照顧起季酒更加得心應手。

    「生機-奪取」能燒灼一切污穢,當初在取名的時候沒多想便取了這個名字,事實上後面隨着他異能熟練度的提高,經常被吐槽應該把這個異能名字改成「全能」。

    季酒在牀上滾來滾去。

    滾到一半被司殷遠攬住,低沉的聲音響起:“乖乖睡。”

    “好喔。”季酒又掏出了他的海星問,“星星可以跟我們一起睡嗎?”

    黃色的海星在男人的凝視下本能的開始瑟瑟發抖。

    司殷遠收回視線,語氣不變:“嗯,可以。”

    季酒便高高興興的將拉了枕頭過來,將海星放在了枕頭上方。

    而這個海星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隔絕在了兩個人中間。

    季酒高興的拍拍牀:“睡吧!”

    說完就縮到了被窩裏閉上眼。

    留下司殷遠一個人和那隻擋在兩人中間的海星面面相覷。

    他眼神逐漸發暗,第一次覺得這隻海星原來如此多餘和不順眼。

    海星:?

    而另外一邊沒心沒肺的季小草已經睡着了,完全不知道世界上多了一位暴躁的飼主和一隻害怕的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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