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屋子裏所有可疑的東西拿到我面前來。”
華興文叮囑了一聲,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那兩個錦衣衛,這便開始幹起了活來。
他站在廊下,面色陰沉,香寒的死明顯不對勁,但是偏偏肉眼看上去就像是個自殺吊死的。
也不像是個中毒的樣子,具體的卻是要帶出宮去,請那人查上一查了。
這邊屋子還沒有翻完,一個小太監就緊趕慢趕的往着他的方向跑了過來。
到了近前,那太監便氣喘吁吁的開口,“陛下,陛下叫莫督司去找他!”
華興文回頭給了聽見動靜的兩個錦衣衛一個眼色,示意兩人接着做自己的事情,隨後便擡腳向着小太監走去。
“發生了什麼事?”
“莫公公負荊請罪,跪在了宮門口,聖上已經過去了。”
“什麼?”
正午的日頭足的不像話,熾烈的陽光肆無忌憚的灼燒着大地,照的紅色宮牆都好像生出了虛影。
莫云溪跪在了宮門口的大獅子旁,面前擺着一具棺材,閉合着,看不清裏面躺着人的樣子。
莫云溪身穿着她正四品的官服,豔紅色的飛魚服,上面繁繁複復的繡滿了花朵,豔麗的過分,越發襯托着她面色慘白難看的過分。
受傷的手臂包紮的簡陋,所以看到絲絲的血跡滲出來好像也沒什麼稀奇。
原本守在皇宮的禁衛軍頗有幾分坐立難安的站在那裏,頻頻的望着莫云溪的方向。
“陛下。”
“陛下。”
一道道恭謹問安聲響起,莫云溪這才微微擡頭,一見着李恆的身影,就緩緩拜了下去,“罪臣叩見陛下。”
小皇帝雙手負在身後,只是打眼望着莫云溪,也不叫人起身,“莫大人這是做什麼?”
“罪臣馭下無方,管教不力,才讓賊人有機可乘,鑽了空子,險些釀成大禍。”
“故,特來請罪——”
莫云溪依舊埋着頭,保持着行禮的姿勢,話尾四個字咬得極重。
她說這話時,華興文方趕到這裏,看見了李恆,匆匆的腳步不得不放緩了些。
行了一禮後,站在他側後方,目光卻是落在下方的莫云溪身上,眸光不定,帶着幾分狐疑。
這時,小皇帝開了口,“馭下無方,管教不力?”
說着,不由得看向莫云溪身旁的那副小棺,李恆眉頭微凝,眼中神色深了又深。
依她此言,看來是與此次遇刺一事有關。
“莫大人不妨細說說,是怎麼個馭下無方,又是怎麼個讓人鑽了空子。”
“喏。”
莫云溪應了一聲,緊接着直起了身子,語速不急不緩,剛剛好,“棺中之人,名爲紅三,是五年前便跟在罪臣身邊的侍衛。罪臣走到今天,掌着整個西廠,平素自然要多幾分防範纔是,遂在紅三跟前也早就安排了人,不料他竟果真爲外人所收買,聯合外人一起構陷罪臣……”
對上她的目光,華興文不覺心下一沉。
這一眼,似乎大有深意。
“證人如今就在罪臣府中,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傳召問詢。”
莫云溪話音剛落,小皇帝還沒說什麼,站在一旁的華興文卻先開了口,“死無對證的道理莫大人不會不清楚吧?”
“陛下和我纔到這兒,這太妃娘娘跟前兒的香寒就沒了命,如今這莫大人口中的紅三也死了……這世上的事當真是巧得很吶!”
他話中帶了幾分戲謔和不屑,顯然是並不相信莫云溪的話,旁邊的李恆一聽這話,立時也有些動搖了。
莫云溪眉頭一擰,眼底劃過一抹狠厲。
算計得如此狠,這等心思縝密之人,又怎會給她辯白的機會,眼看着小皇帝也倒向了他,自己這點兒證據,怕是要被秒得渣都不剩。
略略低頭,斂去眸中神情,該說的話卻還是要說了的,“紅三久跟在罪臣身邊,罪臣實在是沒想到竟然是遭他背叛,一怒之下就將人殺了,未曾來得及考慮這些。”
末了,莫云溪雙手舉至發頂,稟了一禮,“陛下,請陛下明鑑!”
看着下方之人眼中的忠懇和堅定,跟前的華興文又持懷疑態度,小皇帝一時也沒了主意。
眼角餘光瞥見莫云溪身側的那副小棺,小皇帝鬆開負在身後的雙手,行至階下,直直朝着棺材走去。
身前的鄭公公見狀,看他打定了主意要瞧,事關重大,也不打算阻攔,忙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先一步推開了棺蓋,退立到了一旁。
見李恆快到小棺跟前了,莫云溪心猛地一緊,整個人也有些緊張,只是她有意遮掩,不大明顯,目光始終緊緊盯着李恆,時刻留意着他的動作。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她盯着李恆,卻並沒發覺華興文正在身後緊緊盯着自己,是寸寸不離。
小皇帝大步上前,湊到棺材旁邊往裏看了一眼,入目是紅三硬挺挺躺在棺板上,面上沒有一絲血色的畫面。
他看了幾眼,又隱隱有些異樣的感覺,擡腳繞到小棺側邊,打算再細瞧瞧。
一見情況不對,莫云溪想也沒想就起身上前,“陛下。”
小皇帝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到了她這邊。
可莫云溪跪了許久,這會兒猛然起來,膝蓋一瞬間疼得她差點又癱在地上,鄭公公眼尖手快忙攙了一把,一旁剛想伸手去扶的小皇帝默默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
莫云溪十分警惕的樣子,登時就引起了華興文的注意——李恆要去細探,她怎麼就要激動成這樣?
心底存疑,華興文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莫云溪,也邁步往棺材那兒走去。
“砰——”
誰知還沒走到跟前,莫云溪就一把合上了棺蓋,皺着眉頭,一臉的悲慟,“紅三的一念之差差點害了陛下,罪臣管教不力,亦未能及時察覺身邊人的背叛,自知罪孽深重,請陛下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