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饒是如此,那神色慌張的小太監跑進來時喊的這一句,也讓殿內諸人心下一顫。
她纔剛到御書房,同李恆說了此事,這報信兒的人就來了,落井下石得真是好生迫不及待。
莫云溪瞄了一眼上頭的李恆,只見小皇帝眸光一凜,臉色差了許多,分外嚴厲。
“春玟是怎麼死的?”
那報信的太監站在那裏,因爲緊張導致身子都在顫抖,手腳顫得十分明顯,“是……是被人活活勒死的,好、好像還服了毒……”
“砰!”
小皇帝氣得一拍桌子,力氣之大讓整個几案都跟着顫了顫,更是把那太監嚇得撲通跪了下去,埋着頭半點聲音都不敢有。
小皇帝語氣惱怒,看得出來已是氣極。
畢竟皇嗣這種事情,乃是皇族最重要的事之一,這種事情更是關乎皇家的臉面,管珊珊實在是無法無天。
“宮裏頭的人呢,都是幹什麼喫的?青天白日的,出了這麼一樁事還不算,竟還叫人在皇宮裏頭把人殺了,連個兇手都抓不住!”
這話說得惱火至極,還有幾分因爲面子上被落的氣惱。
皇宮本應是皇城之中守衛最爲森嚴,治安最爲良好的地方,可光天化日的竟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明擺着是不把皇帝的威儀放在眼裏。
一直沉默不言的華興文忽然上前一步,身子稍稍前傾,試探地看向李恆,小心翼翼問道:“陛下,依微臣看,您是否要先去景明宮瞧瞧,也看看到底是如何……”
他話沒說完,就被小皇帝厲聲打斷,幾乎是怒喝了一聲。
“看什麼看?!證據確鑿,還有什麼可看的?”
華興文只好退到一旁,有些悻悻,再沒說話。
瞧着人的這些舉動,莫云溪不由得微微偏了偏頭,帶着疑惑的目光看向華興文。
這廝也不知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都到這份兒上了還要說這麼一句來惹小皇帝的不痛快。
又或者……難不成他真的是在爲管珊珊求情?
莫云溪腦子一片混沌,她從入宮之後,前後的經歷便已經把她的冷靜自持衝得所剩無幾了。
小皇帝叫他們查案,費了好大一番周折,原以爲查出來了線索,誰知馬上就要到御前了,她才明白過來原來一切都是自己落入了他人的圈套。
所有人,甚至是小皇帝李恆,都在那幕後之人的計劃之中,被掌握,被利用,如遊戲棋子一般一步一步地按着那人的意願走。
方纔她便覺細思極恐,要說剛剛的莫云溪還有一些鎮定,此時便是半點都沒了,思緒被複雜的現狀擾亂,她已經快要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了。
坐在上首的小皇帝,袖子掩蓋下的一雙大手已經緊緊攥了起來,手上的力度都能體現出他此時的憤怒值。
似是思量了一番,小皇帝眼神一涼,站起身就朝鄭公公吩咐,“傳朕旨意,將榮妃褫奪封號,打入冷宮!”
這管珊珊代表的可是背後整個管王府,管玉崖那樣的人物,若是李恆真把她貶入冷宮,他又怎麼會善罷甘休,輕易的放過?
“陛下,微臣以爲此舉不妥。”
華興文第一個站了出來,旁邊要擬旨的鄭公公也在這時停下了手中動作,微微垂下頭等着小皇帝的示下。
見有人反對,小皇帝面色又是一冷,這時面前几案上正好擺有一盤荷花酥,讓李恆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那日顧青槐虛弱無比的樣子。
一想到這裏,就越發氣不打一處來,直氣得恨不得現下就將管珊珊丟進冷宮,再也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
“後宮之事,乃是朕的家事,華愛卿莫不是東廠的事務不夠繁忙,竟有心思來管朕的家事了?”
這話聽着像平常玩笑一樣,可衆人都聽得出來,小皇帝的話裏沒有半分調笑的意味。
華興文一皺眉頭,還想說什麼時,莫云溪竟又站了出來。
“陛下,微臣也以爲此舉不妥。”
小皇帝和華興文都是震驚地向她看了過去,且不說這管珊珊聽說在宮裏頭沒少給莫云溪臉色看,就是但說她和管玉崖的矛盾,也不會在此時爲她求情。
見人沒有阻攔,莫云溪秉了秉手,繼續說道:“請陛下恕微臣僭越之罪。此事雖是您的家事,可也是國事,前朝和後宮看似涇渭分明,但其實牽一髮而動全身。更何況榮妃娘娘到底是管王爺唯一的女兒,視若珍寶,褫奪封號這樣的懲罰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種羞辱。”
後面的話,莫云溪是在心裏與自己較量了好一會子,才壯着膽子,咬着牙說出來的。
“前朝後宮本爲一體,相互制衡相互牽連,辱了榮妃,便是辱了整個管王府,這道理陛下不會不懂……”
小皇帝也聽了進去,只是仍然不肯放過管珊珊,眸中閃着寒光,語速也比平常快了一些,“即便如此,榮妃害人之心已現,先是因爲嫉妒叫人給顧常在下藥致其不孕,傷了身子,後被發現,又殺人滅口,春玟纔到辛者庫幾天,可謂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殺害,其心可誅!”
聽着他這麼一番話,冠冕堂皇的好像是在控訴管珊珊,伸張正義,可莫云溪知道,他如此惱怒不過是因爲顧青槐。
思緒至此,莫云溪冷着一張臉,擡頭一雙眼直直和他對上,毫不留情反問道:“陛下當真要爲了一個女人什麼也不顧麼?”
忽然這麼一句,聽得華興文心裏咯噔一下。
“放肆!”
小皇帝大掌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充滿怒意地看着莫云溪,眼裏已是猩紅一片。
莫云溪並不懼怕,堅持着心中所想。
再看眼前爲着此事大發雷霆,打算什麼也不顧了似的李恆,只暗罵他幼稚無知,罔顧家國天下,被男女之情衝昏了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