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四後八的儀仗浩浩蕩蕩地將人簇在中間,銅鑼再次敲打起來,哐哐的聲音高亢明亮,迴盪在整個蔚縣城中。

    街上的行人跪了一路,所到之處,官兵開道,一排一排的官兵將兩道的百姓擋在了道旁,寂靜非常。

    墨七走在頭裏,那縣令何訾清就在跟前兒時刻伺候着,青玄走在後頭,看着這架勢,一路接受着衆人的跪拜,直覺得這有點折壽。

    何訾清親自帶着路,也不敢走到他們頭裏,只跟在側邊,弓着身子爲人引着路。

    不一會兒,就到了今日宴席所在之地。

    墨七擡頭一看,大駭。

    ——“九玉樓”三個字映入眼中。

    他微微一愣,身邊兒的何訾清還有些疑惑。

    青玄並不知這些,也是一臉疑惑地看向墨七,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廠公,到了。”

    墨七回過神,往裏頭掃了一眼,只好擡腳走了進去。

    目送着人走進去了,何訾清纔回過頭低聲朝外頭的官兵吩咐,“你們都在這兒候着,不許叫人擾了莫廠公。”

    “是!”

    縣令派人過來打了招呼,京城來的大官兒要來,這九玉樓早就提前清了場。

    此刻樓內大堂雖然依舊是坐滿了人,可實際上是一個閒雜人等也沒有,不過是爲了看着自然,特特兒找了一羣爲何訾清所信的人在此喫飯,充充樣子罷了。

    要是一個人也沒有,叫那位莫廠公看了去,指不定還要說他大肆鋪張,搞官僚那一套,罔顧百姓民生了。

    叮囑好了一切,何訾清安了一半兒的心,深吸了一口氣,惴惴不安地帶着心腹師爺進去了。

    “莫廠公,下官叫他們在樓上留了雅間兒,您請,您請……”

    何訾清湊到跟前,點頭哈腰地將人往樓梯口帶。

    青玄悠悠瞧着,何縣令這幅模樣與其他地方的普通官員看着也沒什麼兩樣,真不知這樣一個溜鬚拍馬,曲意逢迎的人到底是怎麼搞出那麼大的動靜的。

    一行人到了二樓,早有四五個婢女在樓梯口候着,個個都是貌美如花,風華絕代的美人兒,可見是何訾清費了心思的。

    跟着何訾清到了一處位置最好的雅間,進去之後,墨七被請到了朝門的上座上,才坐下就有婢女恭恭敬敬奉上了茶來。

    將茶盞置於桌上,墨七擡眸淡淡掃了一眼何訾清,再沒別的動作,“何大人,坐。”

    “哎哎……”

    何訾清笑應了,落座之後就朝着師爺使了個眼色。

    師爺會意,只微微側過身子看了一眼外頭的人,就有小廝躬身應了,下去傳菜了。

    “莫廠公您是昨日到的敝縣吧,可有在這城中四處轉轉,要不要待會兒用完飯了,下官再陪着您去看看?”

    何訾清揮退侍候的婢女,滿臉帶笑地問着人,生怕一個不周到讓他覺着不滿了。

    這京城來的人從來都是有目的而來的,京官兒再小,到底也是京官兒,若是伺候不周,叫人覺得怎樣了,一道奏本參上去,他們這些地方官員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何況今日面前坐着的還不是普通京官,這位可是皇帝面前的紅人兒,權貴中的權貴,西廠莫云溪!

    青玄是挨着墨七坐着的,並未有多拘禮,落入何訾清眼裏,便是二人的親近比他想象得還要多了。

    見人不語,何訾清轉移話頭,就同青玄搭話,“這位大人英姿氣朗,想來應是常跟在廠公身邊的吧。”

    青玄對着人時眉眼彎彎的,充着紅臉兒,笑着點點頭,“何縣令好眼力。”

    平素本就跟着莫云溪那叫一個一唱一和,對付外頭這些人,這麼幾年了,他們可比誰都懂,如今到了這蔚縣,更是有機會大展身手了。

    “若是這幾日有什麼事,只管先找我,同我說了,我再稟與我家廠公,也免去了何大人您的奔波之累。”

    青玄又補了一句。

    他說話時眼裏始終帶着幾分笑,和墨七那副什麼時候都板着臉的樣子截然不同。

    大官兒跟前,可不就得一位這樣的人來應付外頭人。

    “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何訾清連聲笑應,一副他懂了的樣子,諱莫如深地同他點着頭。

    “燒子鵝、罐煨山雞絲燕窩、汁清雜胡魚——”

    一道熟悉的聲音入耳,墨七和青玄都是心下一頓,一擡頭,果然是莫云溪端着菜走了進來。

    青玄一臉懵逼,他家廠公、他家廠公怎麼一身夥計小廝打扮,報菜名兒念得如此自然……

    這是搞什麼名堂?

    看人懵逼至此,墨七壓下笑意,面上仍是一本正經,並無半點不自然。

    莫云溪動作放得很慢,規規矩矩的挑不出一點兒錯來,擱下手中的盤盤碟碟,布好菜之後,就站在門口一側候着。

    “莫廠公,下官斗膽一問,朝廷上傳了話,說是京中派了官員前來隴西,下官雖知道消息,可朝中卻並沒言明其事。”

    “盼了幾日了,才把您盼來。這到底是爲着個什麼事兒,不知廠公您可否相告,也好安一安下官的這顆心……”

    何訾清說得懇切,就差臉上都寫着“誠懇”二字了,殷切切地望着墨七,似乎人真的能給他一個真話一般。

    墨七首先擡頭看了一眼莫云溪,見其微微點頭,才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悠悠道:“西廠素來便擔着監督百官,監察天下,審理詔獄的事情,蒙聖上倚重,朝中大大小小的案件不少也交由我們西廠來查。”

    一番話下來,唬得何訾清是一愣一愣的,西廠的名號他早有耳聞,雖然在隴西偏遠之地,可這羣當官兒的人耳朵並不堵塞,朝中沒什麼事是他們不知道的。

    聽着人親口說出來,何訾清只覺得這位莫廠公帶來的威壓更大了。

    偏這時,墨七再次開了口,語氣幽幽,“這次朝廷特派了本官前來,自是爲着查案來的。”

    他擱下茶盞,陶瓷與木桌輕輕相觸,發出的聲音清脆而直敲人心。

    查案?隴西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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