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

    華興文一彈指,小瓷瓶的塞子就開了。

    “給你上藥。”

    他邊說邊慢悠悠地往房頂上指了指,見莫云溪沒再有牴觸,上前撥開她肩上已經被劃破的衣裳。

    動作極輕極慢,生怕扯到傷口,再弄疼了她。

    怎料卻被莫云溪嫌棄一通,“等你上好藥,傷都快自己癒合了。”

    華興文沒說什麼,仍舊小心翼翼的,撥開那片的層層衣布,傷口露了出來。

    肩上不長不短一道口子,雖不再往外冒血了,可傷口破開的樣子叫人看了還是覺得觸目驚心。

    拿過旁邊備下的溼帕子,華興文動作緩慢地擦拭傷口旁邊的血跡。

    這麼一會兒下來,血跡確實已經幹了,呈着紅黑之色。

    冰涼的觸感讓莫云溪心裏覺得怪怪的,面前湊得這麼近,細緻入微給自己上藥的華興文更怪。

    他輕輕顛了顛藥瓶,褐色的藥粉緩緩灑出泄下,在傷口上覆蓋了淺淺一層。

    藥粉直接接觸到傷口,裏頭的幾味藥十分刺激,莫云溪方纔想着事情,沒留神肩上忽然疼了一下,不禁皺了皺眉,“輕點兒!”

    此時華興文已經再沒有動作,聞言,只是靜默地望着她。

    房頂上忽然一陣動靜,莫云溪和華興文同時噤聲,警惕地看向屋頂。

    只聽得房頂上的磚動了動,叮裏咣噹的動靜也不小。

    莫云溪忍不住仰頭看去,眼睛滴溜一轉,心下無語。

    ——就這行事風格和這不專業的程度,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肯定又是何訾清的人。

    “他這好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房上還有個人吧。”

    聽她低低吐槽着,華興文沒應聲。

    上前再次看了看傷口,確認已經處理好後,才蓋上塞子,把小瓷瓶穩妥放在了桌上,“好了。”

    莫云溪不怎麼在意地往自己肩上看了一眼,將幾層衣裳輕輕拽平整,起身就要往外走,“不管怎樣,還是要多謝你。”

    “這話說得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華興文拾起小瓷瓶,一擡手就丟了過去。

    穩穩從半空中接住藥瓶,莫云溪隨意放進袖子裏,側過身子站在那看他,“誠意,那華大人想要什麼誠意?”

    “不如……把頭功送給本官?”

    對上人半帶玩味的目光,莫云溪斜着看了他一眼,丟下兩個字就轉身往外走,“休想!”

    望着她的身影,華興文眼裏帶了幾分笑意,右手握着左手腕,放在身前,饒有興趣地看着她離開。

    “吱呀——”

    一打開房門,莫云溪就瞧見姬褚正站在檐下,歪着頭往房頂上瞄,笑了一下,問道:“人呢?”

    “剛走。”

    姬褚頓了頓,臉上一本正經的,“這兄弟心可真大,不知是哪裏的……”

    果然,但凡見過他們行事的,就沒一個不感慨的。

    莫云溪眉眼淺彎,輕喟一口氣,“跟他主子一樣,這可真是上有其主,下有其僕了。”

    說完,她自覺好笑,回頭往房內掃了一眼,方提步走了。

    另一邊,縣衙後衙。

    書房內,何訾清和屈宋玉相對而坐,兩個人誰也不說話,氣氛很是嚴肅凝重。

    一串腳步聲響起,房內二人同時擡眸,視線紛紛落在了門口來人身上。

    “何大人,二爺。”

    問完了安,那小廝仍保持着半跪的姿勢,稟報道:“華興文把人帶回去了,小的在房上仔細聽着,他還親自給那人上藥,兩個人很是親暱。”

    小廝話才說完,何訾清就鬆了一口氣,臉上也有了笑模樣。

    他嘿嘿笑着,同身旁座位上的人說了起來,“我就說吧,一個小夥計怎麼可能是莫云溪,那莫云溪不是在清風樓裏好好待着呢嗎……”

    屈宋玉未置可否,也不理會他,垂下視線,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廝,追問道:“你可聽仔細了?”

    “是,小的一直在房上,親眼看着他們二人進去的。”

    末了,還補了一句,“那華興文還特意叫自己的侍衛在外面守着,不讓人打擾呢!”

    提起來剛纔的情景,回話的人臉上竟然還冒出一絲迷惑的緋紅。

    屈宋玉眸子深了又深,自打昨日他就覺得事情不對勁,查來查去也沒查出什麼,今日他派了人過去殺人,誰成想華興文也在。

    自看見華興文在奚淼身邊的那一刻,他就覺得事情不妙。

    何訾清卻沒想這麼多,在一旁仍笑呵呵的,混不知大禍將至。

    “你想想,那大家都說西廠和東廠從來就是水火不相容,勢不兩立,據說底下的人見了面都要互相擠兌,誰也看不順眼誰,更何況兩廠的頭兒呢?”

    “嘿嘿嘿……”

    何訾清朝跪着的人揮了揮手,稟退小廝之後,十分自信地跟屈宋玉繼續分析起來,“再說了,那天我可是叫人把他打暈,綁了之後給送到華興文住處的,那天晚上咱們的人一直都在外頭候着,據說裏頭動靜極大,兩個人呀情投意合的!”

    他自顧說着話,全然沒管屈宋玉怎樣。

    說完之後還獰笑着,意識到人半晌沒言語,這才收了笑,正色道:“嗨呀,依我看啊,二爺您就別擔心了,一個酒樓的小夥計而已,縱是得華興文賞識喜歡,又能翻起什麼浪來……”

    屈宋玉不以爲然,卻也不屑於與這種蠢才解釋。

    “啪”的一道脆響,手裏的梅花摺扇一合,起身就朝外走。

    見人話沒說一句就走了,何訾清瞪着眼睛,半張着口,急忙跟上去,“誒,二爺……”

    出了門外,屈宋玉朝前走了幾步,深邃的瞳孔泛着幽光,出聲提點一句。

    “眼看着就又要開演了,叫你的人都警醒着些,別壞了我的事。”

    “是是是,這是自然。”

    何訾清跟在人後頭,卑躬屈膝的極盡討好諂媚之能。

    穿過縣衙大堂,快到大門口時,屈宋玉腳步一頓,立定之後側身看他。

    何訾清只顧低着頭往前走,沒料到人忽然停下,差點就撞上去,忙惶恐地站直了身子,就聽得人冷冷開口,語氣如冰。

    “好生看着,別叫她總和這些人見面,你只當哪個是待她有好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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