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莫廠公。”

    守衛的錦衣衛見了來人,齊齊抱拳行禮。

    莫云溪一言不發,步履匆匆地進了正門,面容嚴肅,使得周遭衆人也跟着緊張起來。

    畢竟莫云溪活閻王的名號在上京城裏可是婦孺皆知。

    她掌管着西廠事務,連並宮中的錦衣衛有時也歸西廠管,平素都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今日不知是遇着什麼大事,竟這樣着急。

    莫云溪帶着青玄走到天牢井口,旁邊的錦衣衛忙拿了鑰匙開門。

    井籠緩緩下落,到了底下後,莫云溪搖了搖鈴,那井籠才又重新升上去。

    二人走了出去,底下守着的七八個獄卒本還在閒聊說笑,一聽見鈴響,擡頭瞧見來人,迅速站起身行禮。

    “莫廠公。”

    牢獄本就常年潮溼陰暗,天牢更是如此。

    雖不同於平常大牢處在地下,可設計得卻是不見天日,那日光連半點兒都照不進來,到了秋日裏,更是又寒又陰,空氣中更是卷着一股子血腥氣。

    莫云溪進來之後,卻是連眉頭也不皺一下,淡掃一眼獄卒,擡腳就往最裏頭的那間走去。

    天牢天牢,是國朝的天字一號牢房,往往關押的都是朝廷重犯,一般都是由皇帝親自下旨打入的重刑欽犯。

    最裏頭的那間,關押的正是此次隴西之案的首犯——何訾清。

    更準確的說,是明面上的首犯。

    莫云溪想到這裏,眸色愈加深寒,前行十數步,終於在一間牢房外停下了腳步。

    她往裏一看,登時柳眉倒豎,滿目殺氣。

    “人呢?!”

    幾個跟上來的獄卒似乎早就料到莫云溪會是這樣的反應,左右看看,爲難地推出去了一個人回話。

    “回莫廠公……他、案、案犯犯何訾清已經被帶走了……”

    面對莫云溪這樣威壓十足,劈頭而來的怒火,獄卒說話都有些結巴。

    “帶走了?誰帶走的?”

    莫云溪語速很快,周身的溫度彷彿已經降到了冰點,冷不丁嚇得獄卒一哆嗦,卻不敢以沉默迴應。

    “上、上頭說了,案犯何訾清判了流放寧古塔,與披甲人爲奴,其家人一律赦免,至於何訾清,他兩日前就已經出京了……”

    獄卒說這話時緊張無比,額頭已經布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隴西的案子細節他們並不知道,可能被關到這天牢來的,都是所犯罪行足夠死上十次的重刑犯。

    何況隴西的案子還是莫云溪親自辦的,人也是他們西廠押送進京,關進來的,這一個該死的人平白被改判成了流放,刑罰不知輕了多少倍。

    莫云溪忽然再沒了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得周圍的人更是兩股戰戰,嚇得腿都軟了,生怕下一秒這位活閻王就要大開殺戒,把天牢踏平一樣。

    莫云溪哪裏知道這些人心中所想,她不過是在想,想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垂在身側的手微微一動,只聽得“撲通”一聲,面前的幾個獄卒竟然嚇得直接跪下了。

    “莫廠公饒命……莫廠公饒命啊!”

    “莫廠公饒命!”

    這些人一口一個“饒命”的,倒叫莫云溪有點無奈,她又沒有怪罪他們的意思。

    莫云溪不禁暗自思忖,自己在京城衆人心目中到底是個什麼形象……

    回過神,莫云溪冷淡發問,“典獄長呢?”

    幾個獄卒跪在那裏,相互看看,張着嘴都說不出話來。

    “一羣廢物。”

    冷冷丟下這麼一句,莫云溪轉身就朝外走,青玄跟在她身側。

    她走出好遠,後頭那些獄卒纔敢起身,其中一個還算機靈的忙從後門繞出去了。

    到了井籠處,青玄上前扯了扯鈴,一陣鈴響迴盪在通道內,緊接着井籠就慢悠悠地搖了下來。

    莫云溪和青玄走了進去,又搖了搖鈴,井籠再次搖搖晃晃地升了上去。

    莫云溪視線逐漸開闊起來,外頭站候的人臉色可是越來越不好。

    平穩停下之後,二人一前一後走出井籠,面前站了一個畏畏縮縮的人,正是這天牢的典獄長。

    一見莫云溪走出來,典獄長忙弓着身子迎了上去,伸出一隻胳膊想要讓人搭着出來,誰知莫云溪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失尷尬地收回胳膊,典獄長話都不敢說一句,悻悻地站着,等人先開口。

    莫云溪冷冷一個眼風掃過去,開門見山,直接問道:“本官剛纔聽人說,上頭有了話,隴西案子的何訾清判了流放,其家人一概赦免,此事屬實麼?”

    “這……這……”

    雖然早就得了消息,知道她是爲着這事來的,可人就站在面前問起這事來,典獄長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準確的說,是不敢回答。

    他身爲天牢的典獄長,自然明白何訾清那樣的犯人理應處死,這不尋常的判處,說出來實在是怕自己的項上人頭不保。

    看人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個話,莫云溪還沒反應,青玄就已經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你是死人麼?”

    “到底是這麼回事兒,說!”

    青玄猛然怒斥一句,將原本就手足無措的典獄長嚇了一大跳。

    典獄長聲音顫抖,臉上寫滿了惶恐,卻不得不回話,“回大人……他、他……是確有此事,人也是兩日前就已經出京了,只是這都是上頭的話,小的們不過是聽吩咐辦事,莫廠公您……”

    典獄長這一番話到了最後無非是爲自己開脫,怕莫云溪遷怒於他。

    “豈有此理!”

    莫云溪怒火攻心,眉頭冷皺,語氣如冰,“上頭的人?上頭的什麼人敢下這樣的令?”

    “你知不知道,那何訾清可是朝廷的重刑犯,依例不僅要問斬,說不準還要株連九族的!”

    隴西的案子本就盤根錯節,複雜無比,上次辦完案子回京之後她本還要稟明聖上後繼續追查幕後之人,可誰成想小皇帝無心於此。

    何訾清對於此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麼一個大活人,竟然不經三司堂審就隨意判處,還僅僅只判了個流放,叫她怎能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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