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嘛,什麼改造不改造的,土匪能有什麼好東西,改造得了嘛!”
莫云溪纔剛一出來,搖搖晃晃的就吸引了衆人的注意。
得月樓外左右沿街的幾個小商販,並着攤子前挑貨的路人,紛紛議論了起來,絲毫也不避着人一樣。
莫云溪回到西廠時,不過申時將盡,日頭偏西,高掛在天空之上。
秋日裏天晚日長,太陽的光芒在申末酉初時就已經顯得有些昏黃了。
轎子停落在西廠正門口,西廠外頭守着的侍衛們一見着陌生的轎子停在這兒,立時警惕十足。
看人還不走,幾個侍衛正要上前查問,就瞧見隨轎的兩個小廝一左一右的將一個人從轎子裏攙了出來。
再看那個人的臉,正是莫云溪!
他們廠公怎麼在這兒,還乘着這麼一頂沒有任何徽記的軟轎?
顧不得疑問,兩個人攙着莫云溪就往門口走,侍衛們連忙迎上去搭把手,早有心思活絡的立馬跑進去找人了。
才扶着人到了門口,準備進院裏時,青玄和墨七就急匆匆地從院裏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剛纔守門的一個侍衛。
“主子……”青玄從侍衛手上接過莫云溪,和墨七一起扶着她,“哎,這是喝了多少,怎麼醉成這樣……”
“莫廠公醉了,是華督司叫我們送她回來的,你們照顧好。”
華興文的人說了這麼一句,就再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結了轎錢之後,扭頭就走了。
青玄一邊扶着人往裏走,一邊嘀嘀咕咕的,“纔剛我瞧着主子跟華興文走了,一個人也不帶,應該是往得月樓去了,但這又是怎麼回事……”
他家主子平日不怎麼飲酒,遇到公務應酬也不過寥寥幾杯,就是在皇宮的宮宴上也喝不了多少,今日怎麼忽然喝了這麼多酒?
墨七倒沒說話,只是微微皺了皺眉,攙着人就回了西廠。
兩個人穿着莫云溪在西廠內穿行,院裏院外的侍衛太監們瞧見這幅場景不免覺得稀奇,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議論,哪怕是竊竊私語。
行至北邊莫云溪常住的廂房外,青玄抽出一隻手推開門,兩人將其扶進房內,攙到榻邊斜靠住之後才得以鬆一口氣。
青玄長出一口氣,半側過身,朝着房門外招了招手,兩三秒之後就有一個小太監緩步走了進來。
那小太監步子很輕,生怕打擾了莫云溪。
腳步聲在不算安靜的房內並不明顯,然而他還是貓着腰走得小心翼翼的,儘量將自己發出的聲音降到最低。
人到了跟前,青玄聲音不高不低地開口,“叫廚房煮些醒酒湯來,再做一些飯菜溫着,以備主子倘或夜裏醒了餓了的。”
“喏。”
小太監低低應下,深埋着頭站在那又等了幾秒,見人再沒別的吩咐,遂弓着身子退出了房外。
吩咐完了事情,青玄回頭瞧了一眼榻上歪着的莫云溪,轉而又看看墨七,兩人一個眼神對視,便同時動身往外走。
“回來。”
有些突然地被叫住,二人心裏咯噔一下,定住腳步,回過身就見莫云溪一手扶着榻,撐起了身子。
她撐着坐在了榻邊,身子往後靠着,胸膛的起伏很微弱,顯然是醉酒後的疲軟乏力。
“派人出去看看,趁着沒人時把晏冠寧從角門帶出去,讓他在城北住上一晚,再叫人盯着,不要出什麼岔子。”
似乎是怕他們聽不懂,莫云溪又強打着精神補了一句,“明日一早,我要帶他去兵械庫。”
一聽到“兵械庫”三個字,青玄和墨七身形明顯一晃,兩個人的眼裏是相同的詫異和疑惑。
兵械庫乃是國朝重地,主子怎麼忽然要帶晏冠寧去?
不待他們多想,莫云溪就擺了擺手,“去辦吧。”
她說完了話就往下躺平,微微闔上眸子,眉宇之間滿是疲憊之態。
墨七已經提步打算要走了,耳邊卻忽然傳來青玄帶着一點驚訝的反問聲,“現在?”
“現在。”
榻上躺着的人聲音微沉,聽着不是有氣無力,倒像是歷了一番風浪過後的平靜和一點乏累帶來的低沉。
莫云溪都發了話,他倆自然再沒有多問的想法,當即就一齊朝着莫云溪的方向弓了弓身子,擡腳出了房外,着手去辦了。
“吱呀——”
木門被緩緩合上的聲音悶悶的又帶了一點咯吱咯吱的高音,莫云溪閉着眼躺在榻上,即便醉了酒,也只有在轎子裏的那一小段路上能歇息片刻。
回到西廠之後,她每分每秒都在思考着今日的事情。
華興文下朝之後就來了西廠,封崇正每次都那樣巧的和她撞見,無慈寨的這些人,現如今又是上京城萬衆矚目的焦點……
想着想着,莫云溪只覺得身子一點一點往下沉,好像慢慢地陷進了牀榻裏一樣。
眼前一片漆黑,彷彿面前有一圈又一圈,看不見底的黑洞在旋轉,心中有一股平靜漸漸升起,周遭的一切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一夜秋風寒。
因白日裏喝了酒,莫云溪這一覺睡得極沉,直從前一日的酉時睡到了第二日辰時,夜裏也不曾醒來一次。
外頭服侍的下人進來時,她已穿好了衣裳坐在桌邊,正等着人來伺候盥洗。
洗漱罷,莫云溪擡眼望着銅鏡裏的自己,梳了個半高的髻,並不怎麼張揚,卻以白玉冠束髮,更顯得她貌似潘安。
今日身上穿的依舊是一件墨綠色的袍子,金絲滾邊,暗月紋的料子在日光的照耀下隱隱折泛出光芒。
若不是她本爲女子,否則這樣活脫脫一個少年氣十足的英俊兒郎從西廠走出去,走到街上,還不知要招來多少姑娘小姐的盈盈美目相顧盼。
對着鏡中人,又肯定了自己一番,加上一夜好眠,莫云溪起身走出房外時是一臉的朝氣。
她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青玄和墨七就出現在了視線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