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東廠的人也在山上。”
他神情凝肅,畢竟還沒有摸清楚東廠的人今日來此是爲了做什麼,不敢輕下斷論,也不敢放鬆警惕。
莫云溪聽了這話,倒像是一點驚訝也無,臉上的表情竟還有幾分玩笑的意思。
她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朝人說着,“我已經知道了,不必管他們。”
說完這話之後,便擡腳往前走,到了一衆人跟前,向小皇帝介紹晏冠寧。
“陛下,他就是晏冠寧,這座山上所有的機關都是他設計的,待會兒便叫他爲您展示解說。”
小皇帝聽着,那神情說得上是認真,一邊緩緩往前走,一邊觀察着晏冠寧,眼中滿是信任和欣賞。
這樣一個人才,若是真能爲朝廷所用便是絕好的事。
李恆身爲一朝帝王,深諳爲君之道,此時自然要對他表現出十分的愛才之心來。
墨七還在莫云溪剛纔的話裏沒回過神來,心下正想不明白,身後不遠的地方就又傳來一陣馬蹄聲。
他跟着衆人一道回頭看去,馬上之人正是華興文,後頭跟着的是姬褚。
在看見華興文的那一刻,墨七迅速將目光移到小皇帝身上,見人面色如常,再回想起方纔莫云溪說話時的表情,心下便已瞭然。
看來此次華興文前來,小皇帝是知情的,說不定還是他允准的,不然主子也不會是那麼個反應。
“籲——”
勒停了馬,華興文一躍下馬,立馬就有小廝上來接過繮繩,將兩匹馬牽到一旁喫草去了。
“參見陛下。”
華興文一上來就朝着他行了一禮,直起身子後才朝着莫云溪,曹政頷首致意,“莫廠公,曹大人。”
曹政見了他,自也是十分的恭敬。
“華督司。”
上京城中誰不知道東西兩廠這兩位是斷然不能得罪的,平日裏見着遇着了也都是敬着讓着,從沒敢逾矩不尊的。
“人也齊了,咱們就上山吧。”
小皇帝開了口,語氣隨意,一衆人連忙退讓在兩側,讓出了一條道路,簇擁着他順着那條路往山上走去。
莫云溪輕輕推了晏冠寧一下,讓他走在稍前頭,爲其帶路。
山路崎嶇,一些人前行的速度也很是緩慢,莫云溪先提起了話頭,一衆人就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這座無慈山,就是當時曹大人帶兵剿匪的山,皇上您面前的這個人,便是當時的匪首,無慈寨裏的大當家。”
莫云溪這話帶了幾分玩笑的性質,聽着旁邊的晏冠寧也是臉上一紅,笑得赧然。
“那都是從前的事了,如今我們到了西廠,歸順於朝廷,自是要爲朝廷辦事,爲陛下和天下百姓辦事的。”
後頭這一句爲百姓做事,聽得小皇帝心下十分受用。
作爲一國之君,看待朝臣,爲他所用倒還是其次,只因嘴上的話都是這麼說的,說是爲他所用,又有什麼難?
看小皇帝頗爲滿意的神情,莫云溪心下鬆了一口氣。
原本還以爲外頭那麼多流言,加上葛郎中那日在朝上那麼一鬧,小皇帝會對他心存偏見,沒想到這個開端竟這樣順利。
第一印象不錯,對晏冠寧而言,便已是很好了。
想到這裏,莫云溪便將重點放在了曹政身上。
不經意似的回頭瞥了他一眼,看人神色淡淡,瞧着也沒有什麼不自在,就提起了從前二人之間的事。
“曹大人當初就是從這兒攻上寨子的,今日重走這條路,不知曹大人有什麼感想?”
莫云溪半開玩笑地說道。
往半山腰的路還有一半,莫云溪說了這話,小皇帝和華興文也投來了好奇而熱切的目光。
自然,也少不了一點八卦的心。
當着小皇帝的面,又有東西兩廠這兩位在,曹政也不是個糊塗人,順勢就也半開玩笑地答了,“感想倒是沒什麼,要是有的話,那就是這條路是真難走!”
此話一出,果然惹得小皇帝在內的幾人都笑了出聲,氣氛一下子就輕鬆不少。
莫云溪一邊觀察着小皇帝的神色,一邊看着曹政,繼續說着,“皇上您不知道,曹大人當初帶着兵上山,可是栽在這兒不少次。”
她故意這麼說着,語氣卻輕快,沒有半分針對曹政的意思。
曹政自然也能從她的語氣中感覺出來,只是一時還不明白她爲何忽然提起此事,但也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反應。
莫云溪往前走了兩步,隨手從旁邊折了一根樹枝捏在手裏當柺杖用,拿樹枝撐着地一步一步往上走。
才走了沒兩步,就聽見晏冠寧的聲音到了耳邊。
“我們當時在山頂上,不過是佔據了地理上的優勢,加之我提前設下的機關,這才能攔住官兵……”
他走在前側方,和小皇帝離得很近,此時說話聲從前頭傳來,聽着也是溫溫潤潤的,沒有敵意。
“可即便如此,曹大人也是驍勇無敵,所向披靡,又有過人之智,直接帶人在夜裏攻佔了半山腰的機關操控處,最後帶兵攻上山頂,那日若不是莫廠公在,曹大人又有惜才之心,只怕我們就要舉寨覆滅了。”
晏冠寧的話一套一套的,聽不出半點作假,一句一句都在誇曹政,就連最後一句話也是給他戴了個高帽。
那日情形分明就是曹政迫於莫云溪的壓力纔不得不放人,可到了他嘴裏就成了曹政原本就有愛才之心。
莫云溪在後頭聽着,嘴角已經不自覺地上揚起來。
華興文起初還有些懵,很快也從這話中察覺出一二,回頭去看莫云溪,果然見她暗側側地笑着。
難怪今日有東西兩廠的侍衛和宮中的錦衣衛在,卻還要讓曹政帶着順天府的兵來。
這樣的多此一舉,除了別有深意,也無從解釋了。
好一齣化敵爲友,冰釋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