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溪說這話時語氣有多平淡,墨七的臉色便有多難看。

    只因他知道,莫云溪這是真的動了怒。

    晏冠寧敏銳地捕捉到了二人臉上的這一細微變化。

    下一秒,只聽得“噌”的一聲。

    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空中就飛濺起一道血,濺在了巷內說不上白的白牆上,鮮紅的顏色分外刺目。

    “咣噹!”

    他們面前的那把劍掉落在地,拿劍的人倒了下去。

    不光是他,旁邊跟他一起的那個,也是被一劍封喉,兩人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血濺白牆,地上也是一灘的血,那兩個蒙面人面巾還在臉上,脖子的傷口處汩汩往外冒着鮮血,眼睛還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這樣的場面將晏冠寧嚇得不輕,他驚駭地睜大雙眼,張着嘴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剩下的兩個蒙面人早就在莫云溪出手的那一刻就被嚇得僵在了原地,好半會兒都沒緩過來。

    直到莫云溪拿出帕子擦起了劍,那兩個人嚇得一哆嗦,纔回過神再次警惕起來,舉着劍對着莫云溪,“你、你……”

    經過剛纔那一遭,包括兩個蒙面人在內的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此刻的動作格外多餘,格外可笑。

    可笑得就連“負隅頑抗”四個字都算不上!

    瞧他們這樣,便知不是大周的人,一上來就直直對着晏冠寧,目的這樣明確,不用想就知道會是誰。

    莫云溪好整以暇地擦拭劍上的血,眼裏帶了幾分嫌棄,動作慢悠悠的,可就是這慢,反倒讓那兩個蒙面人動都不敢動一下。

    眼前之人武功高強,反應迅速,敏捷得如同草原上的獵豹一般,他們當然不敢輕舉妄動。

    墨七也在這時上前,將晏冠寧往旁邊拉了拉,輕輕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以示安撫。

    慢悠悠地擦完了劍,莫云溪用兩根手指捏着那帶了血的帕子,掃了一眼那兩個蒙面人,手上的帕子下一秒就丟到了他們面前。

    從那動作當中,就能看出莫云溪心裏的怒氣。

    血帕子打在其中一人身前,在他的衣衫上沾了一片血,掉落在地上時,惹得兩人不自覺後退了半步。

    “怕嚇着新人,今日且留你們一條賤命。”

    莫云溪口中的新人,自然說的是晏冠寧了。

    她語氣淡淡,眼裏的陰鷙卻分明向外界透露着胸中的怒火。

    莫云溪向前一步,頓時就嚇得那兩人腿都哆嗦。

    “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憑他是哪國哪戶的人物,想要動我的人,先要問問我答不答應!”

    這樣霸氣護短的一句話,從莫云溪口中說出來,立時就顯得她氣場兩米八,那周身的威壓令那兩個人早就不戰自敗。

    兩個蒙面人提劍的手一顫一顫的,劍峯跟地面觸碰的嗑噠聲,將二人的恐懼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出來。

    已然死了兩個了,他們顯然不是眼前之人的對手,此時若是再強上,別說殺了晏冠寧了,就算不死,也難逃被她抓回去嚴刑拷打。

    何況這人對他們的主子都這麼毫不放在眼裏,更別說是他們的性命了……

    相互對視一眼,兩個蒙面人不約而同地旋身一越,下一瞬間,就消失在了巷子的牆頭外。

    待到他們走後,晏冠寧都還有些後怕,最後也沒能回過神。

    “回去看看。”

    莫云溪語氣冷漠,說話也十分簡潔,不似平時那樣。

    “喏。”

    墨七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巷子深處的那家鐵匠鋪而去。

    遠遠見人進了鋪子裏,晏冠寧也走了過去。

    在他擡腳的那一刻,莫云溪張了張口,卻最終一句話也沒說,任他去了。

    他既已入了西廠,身在上京城,日後若是入朝,要面對的只怕比眼前的這些要殘忍可怖得多。

    早一些讓他見識見識,也不算壞事。

    晏冠寧剛走到門口,墨七就從鋪子裏走了出來,出來時面色沉重,眼裏寒意分明。

    見他來了,墨七站在門口等他,看着他進去又出來時臉上的表情變化,手不由得微微攥了起來。

    晏冠寧被嚇得呼吸都極不規律,剛纔他進去看見的,竟是滿地的血!

    而那個剛纔還舉着鋼錘打鐵的中年男人,那個同自己說了一晌午話的鐵匠,竟然已被人砍下了頭顱!

    晏冠寧擡起頭,對上墨七雙眼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過來。

    或許那個他以爲是鐵匠的人,其實根本就不是真的鐵匠!

    只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些。

    晏冠寧感到深深的恐懼把自己包圍,並不冷的天氣,他的雙手卻已冰涼,手心冒了一層汗,更是溼津津的,寒意直逼心臟。

    “走吧。”

    一向話很少的墨七,也在此刻上前又拍了拍他的肩,更是等人擡腳後才一同往莫云溪那裏走。

    莫云溪方纔遠遠地看着,就已經猜到了結果,因此無須言語交流,與墨七不過一個對視,便已然全部知悉。

    她轉而將目光移到晏冠寧身上,見人堪稱是丟了魂似的模樣,心裏忽的揪了一下。

    他們在山上當土匪的時候,也並沒有真的傷人性命,剛纔那場面,確確實實是將他嚇到了。

    “爲什麼?”

    莫云溪正不知該怎麼開口,晏冠寧就先有了話。

    誰知一出口就是這麼一句,在他們聽起來極爲天真又可笑可憐的話。

    “爲什麼?”莫云溪語氣如冰,“剛纔鋪子裏的那個,說什麼勞什子世代打鐵,纔到京城不知律法規矩……”

    “可若是真的不知,又怎麼說出來的上京城有這一條禁令?”

    莫云溪的話不帶絲毫疑問,對晏冠寧來說堪稱殘酷的真相也在她話落的時候完完全全地揭露了出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

    原來什麼城東的鋪子,澧縣來的鐵匠,都不過是引他過來,取他性命的手段!

    牆上的血和地上的血,無一不在提醒着他:

    ——上京城中看得見的腥風血雨都有漫天之數,更不必說那些看不見的,背地裏的爾虞我詐了。

    “朝廷之所以是朝廷,表面風平浪靜,實際暗流洶涌。”

    莫云溪道:“其實今日要殺你的人,目的倒還算純粹,不過是不能爲他所用,便要殺之以除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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