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溪原本也沒想他真的把案子讓出來,逗了人幾句,聽罷他的話,笑諷道:“是,華大人的話哪裏有不是的?”
“嘖嘖嘖……”
華興文連連嘖聲,看向莫云溪時,臉上的表情頗爲詭異。
不是他自己怎樣,而是莫云溪今日竟然不和他爭個高低,不像從前那樣拿話刺他,倒還有點不大習慣,顯得奇怪了。
莫云溪的心思卻早已不在同他打趣上,復而提步往前走,雙手仍背在身後,眸中泛着微微陰沉的光。
聽見身後華興文跟上來的腳步聲,莫云溪頭也不回地問道:“這事兒真跟你沒關係?”
似乎是沒想到莫云溪會這麼問,華興文神情明顯一滯。
可見她問得認真,且又是剛纔已經質疑過的問題,他也有些沒了耐性,“本官可不屑於做這種勾當。”
回答完她的話,華興文腳下步子加快,快步經過人身邊,直繞過她往前走去。
望着人忽然生了氣似的消失在了前面拐角處,莫云溪腳步一頓,嘴角微有變化,隨即擡腳繼續向前走,不去顧他。
離宮回西廠,才一進院門,青玄就已候在了檐下,一見着莫云溪,快步迎上去。
“主子。”
莫云溪一邊看他一眼,眼睛微微睜大,一邊往裏走,眼神問詢他有什麼事。
墨七跟在後頭,青玄也一併進了房內,站定之後,示意人關上門,才從袖中取出一頁紙遞了過去。
青玄沒出聲,莫云溪視線往下垂了垂,看了一眼了東西之後才接過去。
打開那張折起來的紙一看,莫云溪的眼睛越發圓睜,眼裏的詫異明顯得很。
見主子這般反應,墨七朝青玄看了過去,兩個人眼神交流起來,就在這時,書案後頭的莫云溪開了口。
“當真跟隴西府有關?”
青玄點頭,“是,白一他們得到的消息,不會有誤。”
一聽是白一,莫云溪心裏的一絲疑惑也打消了。
他她手底下的這些心腹做事仔細謹慎,各有各的長處,白一打探來的消息,自是不會有錯的。
可這……
莫云溪眉頭微鎖,“上次我同華興文去了一趟,都快要把整個隴西府翻過來了,也沒聽說這些。”
這好端端的,火石和火藥的事,怎麼就和隴西府扯上關係了?
她想不明白,不但想不明白,心裏還後怕得緊。
隴西府的案子,她和華興文兩個人查得辛苦,在那兒待了十數天,費盡心力不過只揪出來一個何訾清,還跑了一個屈宋玉。
結果那屈宋玉搖身一變,改了姓,成了平江王府的世子章宋玉,而他在朝中卻好像是人盡皆知,就連在皇上面前也沒什麼可挑錯兒的。
隴西之案她有心追查,不但華興文攔她,就連王震也攔她,理由無非就是怕牽扯出來太多。
可正因如此,讓莫云溪心下越發好奇,這到底是怎樣一個案子,背後又藏着怎樣驚天之祕,能讓他們這些人都避而不談。
莫云溪遲疑片刻,終是發問。
底下兩個人相互對視一眼,青玄沉沉開了口,“並無具體的什麼人,只是報上來的消息說有大批的火石和火藥都曾運往隴西府方向。”
他停頓一下,“各州縣的關卡卻並未有入關的記錄,只知道是往隴西府方向,可隴西府境內卻絲毫也查不到。”
聽着青玄的稟報,莫云溪眸中陰鬱越發重了,在無人注意的袖子掩蓋之下,那雙手也微微攥了起來。
火石和火藥與兵事有關,除去日常使用與工業之用,大批量的私販火石火藥,那便是聚攏囤積朝廷戰用物資之罪,是大罪!
之所以嚴重至此,乃是因爲火石和火藥這些東西一旦用起來,殺傷力巨大,戰場上倒還多見些,那也是國朝所用。
私人囤積,那可就是圖謀不軌,有不臣之心了!
莫云溪眉頭蹙得更深了,眼皮一擡,看向青玄和墨七兩個。
“這些日子宮中有什麼動靜麼?”
西廠的動向一向爲朝廷百官所矚目,這樣的大事,她現如今已經查到了,難免朝裏不會有其他人發覺。
前些日子原想着先將此事壓下不提,可如今事態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若是不及時稟與小皇帝,被有心人知道了去,冠上一個以權蔭庇的罪名,到時候只怕她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青玄略作思索狀,爾後對上莫云溪的目光,認真又篤定地回答道:“我們的人追查時,倒沒遇見其他勢力,宮中亦沒有消息放出來,想來是沒有。”
莫云溪眨眼。
沒動靜?
若是當真沒動靜,那就最好不過了,可若是有,只是他們未曾發覺……
這樣的事情一旦揭露,說是潑天大禍也不爲過!
莫云溪不敢接着往後想。
她站在書案後頭,雙手撐着桌面,掌關節和手腕處都被按出了一條紅痕,也絲毫沒有感覺。
許久,一直沉默不言的莫云溪再次張了口。
“既然有線索了,那就順着線索接着查,那麼多的東西要悄悄的運過去哪裏容易,多少環節,多少人力……”
“我就不信這些人能做到天衣無縫。”
語氣聽不出什麼大的情緒來,只是也不算尋常。
墨七和青玄齊齊抱拳,“屬下遵命。”
聽着二人應話的聲音,莫云溪目光緊緊盯着書案上的那張紙。
上頭的內容字字入眼,句句都刻在心上,叫她神思不寧,饒是怎樣轉移注意力,也忘不掉這一茬兒。
兵部現造着天威弩,晏冠寧初入朝廷,聖恩深眷,他在朝中也算得上是如魚得水,現階段只需盯着天威弩便是。
這一則,莫云溪不擔心,心裏只掛念着火石和火藥的事。
隴西府的事情一直都是她不肯放手,卻也只是因着一個章宋玉,心內存疑罷了。
可沒想到已經結了這麼久了,竟然還能牽出來與火藥之事有關,着實令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