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前庭,到了書房外。
見着他們,門口守着的侍衛將門打開,待幾人進去後,復又從外面關上了門。
一進去,撲面而來一股威壓之勢,莫云溪端坐書案後頭,神情看不出喜怒,左手端了一盞茶,上頭還冒着熱氣。
書房裏靜寂寂的,小巫不好再拉着晏冠寧的手,仍躲在他後邊,躲着莫云溪的視線。
“你想好了要入宮嗎?”
莫云溪率先開口,打破了這份寂靜。
墨七和青玄都朝小巫看去,半晌無聲,晏冠寧也回過頭,就見小巫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後,一雙大眼睛裏含了些委屈。
他一個眼神示意,剛想輕輕推他一把,小巫就自己往前了一步。
“回廠公,想好了。”
聽人的語氣,像是硬着頭皮說出的這話,倒好像有十分的爲難。
在旁邊看着的青玄面上有幾分淡淡的詫異。
這孩子剛纔在兵部校場當着皇上的面兒都沒這麼拘謹恭敬,怎麼一到莫云溪面前,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墨七剛纔並不在現場,因而也不知青玄的表情是爲何意。
“宮裏可不是什麼好地兒,你年紀還小,我聽他們說,皇上叫你過幾個月就入宮。”
莫云溪說到這裏,停頓了下來,帶了點試探的目光看着小巫。
小巫點點頭,那鄭重又認真的模樣,儼然一個小大人。
四目相對——小人兒的眼裏滿是期冀和嚮往,大人的眼中有光芒閃爍,明瞭又暗,暗而復明,彷彿這間書房裏只有他們一大一小,再無旁人。
空氣凝滯了數秒,最終以莫云溪稍稍往椅子裏靠了靠結束。
她一動,其餘幾人也放鬆了不少,至少沒剛纔靜悄悄時那般緊張了。
剛放鬆下來,就聽得書案後頭的人道:“你既然決定了……”
“想去,也可以。”
衆人似乎都在等她這句話似的,莫云溪這話一出口,他們都顯見地鬆了一口氣。
莫云溪不禁擰了擰眉頭。
這晏冠寧心裏頭擔憂倒也罷了,還說得過去,可這青玄和墨七怎麼也這樣想……
無法想象自己在他們的心中已經成了個什麼樣子,想到現在說的是關乎小巫的人生的大事,遂忍住滿心迷惑,話題還是回到了事情本身上。
“宮裏頭規矩大,不必外頭,如你所見,西廠算是規矩嚴的,宮裏比這還要更甚,這一點,你要做好準備。”
莫云溪此時便同他說起了往後的事,顯而易見的是已經答應並接受了小巫入宮的事,才讓旁邊的晏冠寧終於不再忐忑了。
“別看那紅牆綠瓦的,好看是好看,金碧輝煌,人世間的富貴都在那兒了,可那也是個喫人不吐骨頭的地兒。”
“人人如此,紫禁城如此,更不會因爲你年紀小,是個小孩子就格外照顧。”
莫云溪自顧說着,剩下幾個大人站在那裏,表情都有些沉重。
晏冠寧一時覺得莫云溪同他說這些陰暗面有點爲時過早,一時又覺得該早些讓他了解宮中的險惡和這世道人心,這樣在入宮之後才能過得好些。
直到莫云溪同小巫一句一句說了好些,完事擡手叫他們退下時,他才猛地回過神。
一回過神,就見小巫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己,他忙應了莫云溪,“喏,我自會好好教導。”
見人心思已經飄遠,至於他所想是什麼,莫云溪也並不關心,又不經意地擺了擺手,“行了,退下吧。”
“喏。”
晏冠寧揖禮,跟前的小巫更是忽然有樣學樣的,朝着莫云溪揖了一禮。
尋常行禮,莫云溪原本沒在意,剛垂下眸子,眼角餘光就瞥見小巫的動作,不由擡頭多看了他一眼。
剛定睛去看他,小巫就已經跟着晏冠寧退出了書房,往外頭去了。
莫云溪不禁低低一笑,青玄更是驚訝於他竟然在他家廠公眼裏看到了一絲柔情。
滿是激動又拼命壓制地戳了戳旁邊的墨七,墨七自然也看見了,颳了他一眼,面上表情依然沒有什麼變化。
“馬上就到日子了,先前叫你備的禮,可都準備好了?”
兩個人擠眉弄眼,眼神交流得正起勁兒,莫云溪就忽然出了聲。
她問詢一句,青玄和墨七忙不迭站好,一剎那均是嚴肅起來。
墨七先道:“回主子,俱已備好,當日的車馬也準備下了。”
林聽寒和薛松文大婚的日子,到底是喜慶事,那日京中來來往往的車馬必定不少。
墨七心細如髮,備禮時早就連車馬之事一併想好了,特特兒選了一輛馬車來裝飾,以供那日之用。
莫云溪點頭,眼神中飽含對墨七的肯定。
墨七辦事,她從來都放心。
她繼而又看向青玄,雖沒開口,但那眼神也已是問詢了。
青玄張了張口,一激動腦子裏突然斷片了,結巴了兩句,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主子放心,他原先後院裏的那兩個屬下一直派人盯着呢,妥妥貼貼,再興不出什麼風浪的。”
他邊說邊笑得眼睛彎彎,看着就是一副滑頭樣兒,在莫云溪淡淡的注視下又接着道:“主子心疼林姑娘,屬下知道,是以這薛府上下屬下都叫人打點過了,這……”
他話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一臉暗示地看着莫云溪。
旁邊的墨七當然秒懂,幾不可聞地“嘁”了一聲,斜了他一眼,冷漠又無情。
青玄拿胳膊肘了一下他,仍舊期待地望着莫云溪,臉上的表情複雜而逐漸僵硬。
看着人皮笑肉不笑的艱難樣子,莫云溪也同他笑了一下,只是嘴角的那一抹弧度,在一秒鐘過後便收斂平了。
“不好好說話,就別想了。”
無情的女人!
青玄眉頭大皺,心下剛感慨一句,就見莫云溪從椅子裏起身,作勢就要走了,頓時就急了。
“誒!別啊主子,我說,我好好說……”
莫云溪已然大步從他身側走出去,青玄巴巴兒追趕,剩墨七在後頭看熱鬧笑得真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