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夏起先沒發現，等聽到碧綠在轎子外嘟囔自己第一次來這邊，她始才從那零散的記憶中，扒拉出一點關於書房的印象來。
她對書房自然沒意見，她有意見的是去書房這件事。
掀開窗簾，她朝外面冷冷喝了一聲，“先去姨娘那。”
擡轎子的幾個婆子明顯愣了下，腳下步子卻沒停，依舊往書房那邊去。
在她們看來，整個將軍府最大的就是老爺，老爺要見大小姐，那別說周姨娘只是病了，就算真的死了，那也得先到老爺跟前露露臉，然後才能說其他。
垂花門裏面是女眷住的內院，侍衛沒辦法跟進來。
跟過來的只有幾個小丫鬟。
風一夏也沒爲難她們，徑直道：“再不調頭本妃就跳下去了。”
婆子充耳不聞。
唰啦！
軟轎門簾被掀開，一隻腳毫不猶豫的從裏面伸了出來。
婆子們沒想到她說跳就跳，俱是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就停了下來。
這一停，後面風紫玉的轎子也被迫跟着停下。
很快就有丫鬟上前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婆子只得一五一十的說了。
那丫鬟頗怪異地看了風一夏一眼，似沒想到都進了將軍府，她居然還敢鬧，但她並沒有說什麼，折身回去把事情跟風紫玉說了一遍，很快便帶着“先去姨娘那”的命令回來了。
婆子很聽風紫玉的話，立刻就掉了頭。
那丫鬟卻沒有立即離開。
亦步亦趨跟在轎子一旁，她客氣的對風一夏道：“老爺還在書房等着，爲免他着急，二小姐先過去說一聲，就不陪您去看姨娘了。二小姐讓您代她向姨娘問聲好。”
“多謝妹妹了。”風一夏微微頷首，並沒有說很多。
丫鬟告了聲罪離開。
周姨娘的院子和書房是完全相反的方向，這還是風一夏被接回將軍府後，重新給周姨娘換的，依舊十分偏僻。如今明明是春日，沿途走過來卻光禿禿的，什麼花兒草兒都沒有，只有稀稀拉拉的幾棵觀景樹，瞧着特別的荒蕪淒涼。
年花心直口快道：“姨娘怎麼住在這等地方？”
風一夏笑了笑，“對啊，她怎麼會住在這種地方呢？”
這種宛若廢園鬼宅的一角，連最粗使的下人都不會安排到這邊住，更別說做主子的。
幾個婆子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也不敢吭。
她們自然知道，周姨娘爲什麼住在這邊，但她們不敢說。
她們已經粗略領教過風一夏的厲害，一點也不想去做那出頭的椽子。
就在這近乎窒息的緘默中，一行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過來的路上已是十分荒涼，周姨娘所居住的院子，在那份荒涼之上又添了幾分破敗。
想想也很正常。
風海天不捨得把兩個疼愛的女兒嫁給景玄寒，便將扔在鄉下的原主接了回來，爲了安撫原主，還特地給原主的母親換了個院子。可這院子本就是孬中挑了相對能瞧得過眼的，等到原主嫁入寒王府，用不着再安撫，自然也就沒人再費心來修繕打理這院子。
三年過去，再豪華的房屋都會落下歲月痕跡，更別說原本就很破舊的屋子。
也虧得這古代貴人的房屋少有豆腐渣工程。
要換做普通百姓家，房屋三年不修繕打理，怕是早就倒了。
“咳，咳咳……誰在，誰在外面……”
她們一行過來的動靜不小，周姨娘第一時間就聽見了，扯着嗓子費力的問道。
“娘，是我。”
掀開破破爛爛的布簾，風一夏擡腳走了進去。
一股刺鼻的味道當下灌入她的鼻腔。
說不清具體是什麼味道，似乎像一隻死老鼠被放置到腐爛發臭，又好像是隔夜飯沒有及時端出去，一直髮酵到餿發酵到臭……
反正就特別的噁心難聞。
春蘭幾人雖是丫鬟，卻也處處養尊處優，過得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還要好。
她們哪見過這樣的場景，當下就被膈應的差點沒直接吐出來。
風一夏也沒比她們好到哪裏去。
還是碧綠一路跟着原主喫苦過來，承受能力比較強，眼疾手快的過去把窗子開了，又把那破門簾用竹竿挑了起來，從角落裏尋了一把大蒲扇嘩啦嘩啦狠命扇了一通，這才把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扇開，讓外頭清新的空氣在屋內重新流通起來。
也是直到此時，風一夏始纔看清躺在牀上的周姨娘。
風海天沒有說謊，周姨娘確實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