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子，帶清遠來醫院讓我再看一眼。”
格靈拉着老師的手不停地抹淚，心如刀割，只恨無情的病魔侵蝕老師的身體，讓她承受如此痛苦，自己卻無法替她分擔一丁點疼痛。
一路上，她反覆地教清遠兩句話：媽媽，我愛您！您要堅強起來，戰勝病魔。清遠問病魔是什麼，她只好跟他解釋，病魔就是《西遊記》裏的妖魔鬼怪，我們不能讓它們欺負媽媽。
“我喜歡孫悟空，媽媽是孫悟空。”清遠舉臂振奮地大叫起來，逗逗也跟着叫：“姥姥是孫悟空。”
當清遠看到病牀上的媽媽，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撲上去抱住餘敏之不放。宋銘急忙把兒子拉起來，不停安慰他。
“姥姥，您是孫悟空嗎？我和舅舅都喜歡孫悟空，金箍棒可以打敗妖魔鬼怪，姥姥一定要堅強起來。”
逗逗看了看哭得傷心的舅舅，又見媽媽在流眼淚，一時眼神茫然。一會兒替媽媽擦眼淚，一會兒安慰姥姥。
“我愛媽媽！媽媽是孫悟空！媽媽不會死！”
清遠在宋銘的懷裏又跳又叫，餘敏之叫丈夫放開他，招手叫兒子到自己身邊。疼愛地撫摸着滿臉眼淚和鼻涕的兒子，餘敏之蒼白憔悴的臉上掛着慈愛的笑意。
“誰說我家清遠不懂事，兒子，你剛纔說的話，媽媽聽了真開心，你再跟媽媽說一次好不好？”
“媽媽是孫悟空，我愛媽媽，媽媽不會死。”
“孫悟空有七十二變，他不會死的。媽媽會永遠陪着我們的清遠。”
“姥姥是孫悟空，逗逗也愛姥姥。”
“小時候，我和清遠生病懼怕打針，您總是安慰我們忍一忍，痛就過去了。老師，我知道您很痛，忍一忍堅持下去，一定很快就會熬過去。”
餘敏之握住他們的小手親了又親，含淚點頭，叫格靈先帶孩子出去喫點東西。
存摺上的錢已經用光，眼看醫療費補給不上，宋銘和格靈開始爲錢發愁。白英提出賣掉奶奶留給自己的那套房子，格靈也認爲眼下賣房是解決醫療費的唯一辦法。她們的想法遭到宋銘堅決反對，並告訴她們，自己已經去房產中介所登記，估計很快就會有消息。
“叔叔，老師出院後，您讓她住哪兒？房子不能賣掉！”
“是啊，宋叔，明年我和格靈就要去法國，我那套房子不賣也是浪費。再說，就算去不了法國，我們至少可以找個有住宿的工作單位，還有季教授的宿舍，大不了我們倆去那兒擠一擠。年輕人到哪都是家，您那兒是我和格靈的紮營地，失去了，大家就真的無家可歸了。”
無論白英和格靈怎麼解釋相勸，宋銘依然不同意白英賣祖房。兩個姑娘決定搶在宋叔前面把房子出售了。
格靈和白英先到一家房產中介瞭解一下賣房的程序。中介老闆張先生告訴她們，賣房首先要提供戶主的房產證、戶口簿、身份證、購房合同還有抵押金。
她們一聽抵押金還要幾百塊，不由砸了下舌頭，此時她們哪來這麼多錢。老闆見她們爲難，瞭解情況後答應不收押金，中介費到房屋買賣成交後結算。
張先生帶着兩個員工先到她們住處看房子。當他們看到破舊的衚衕巷子，便告訴她們，現在人們生活條件改善了，都向往乾淨整潔的小區商品房，像這些解放前建的筒子樓很難找得到合適的買家。
白英用本地話跟對方聊起來，她要對方知道，雖然她們年輕，不懂房產行情，但也不是好矇騙的。
“這裏要拆遷？恐怕等好幾年還不一定排得上。你可以去問問裏屯那一帶的房價，開發商給的補貼少得可憐，那裏的老百姓誰樂意搬離老窩。搬遷也是胳膊扭不過大腿，沒得法子唄。”
到了家裏，中介幾個人裏裏外外把房子觀察一遍，似乎不甚滿意。
“房子太舊了，比外牆新不到哪裏去。你們瞧瞧，這牆壁、玻璃窗戶塗成這樣，誰敢買哦，小姑娘，你們是搞藝術的？”
“大叔，儂要多幫阿拉出出主意，房子賣掉儂也賺錢嘞。”
白英說完進屋去找房產證。房子是奶奶留給她的，卻不知房產證放在哪裏。她把幾個大大小小的櫥櫃翻了一遍都沒有找到有關房子地契證書之類的東西。
中介告訴她，買主買房看中的就是房產證，沒有房產證的房子誰也不敢買。如果沒有產權糾紛，出租倒是可以。他們見兩個姑娘拿不出房產證，大概對這樣的房子沒了興趣，三言兩語說完便離開了。
她們把希望寄託在房子上，現在連這點希望都成了泡影，兩人一時沒了主意。此時格靈只盼教授早點回來，現在只有他能幫這個忙了。教授去日本講學，臨走前給了她一萬元叫她拿給餘老師，恐怕也是傾囊相助。向來熱心公益慈善的教授，幾萬元擺在他面前只怕也是爲難。
格靈趴在地上的雜亂堆裏仔細翻找，想到躺在病牀上痛苦的老師，心裏一片抓狂，連問白英現在該怎麼辦。
“難道你也不相信我的話？房子確實是爺爺留下的，我小時候就住在這裏。”
“我怎麼會不相信，問題是沒有房產證給人家看呀。”
“不然，去弄了假的濛濛？”
“胡扯！”
她們把屋子裏裏外外又翻找了幾遍，還是一無所獲。看着遍地狼藉，兩人如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地上，唉唉地直嘆氣。
“我們現在唯一值點錢的就那架鋼琴了，如果我的畫能賣錢就好了，肉也可以，割幾斤去賣。”
格靈擡頭望了一眼角落裏的鋼琴，腦裏在快速回憶和挖掘各種可以兌換成現錢的物什，突然回頭按住白英的肩膀，表情有些激動。
“英，你還記得那個人嗎？那個找我拍廣告的公司？”
白英拍了下額頭，叫了一聲：“姚宇藍”。兩人對望一眼，心領神會，一下從地板上爬起來。
“他是建房子的，如果他不要拍廣告，也要想辦法讓他買我們的房子。”
上次那麼輕鬆賺了五萬元，現在想想真的很幸運。從他那兒再賺一筆錢應該比別處容易，格靈一下覺得這個人是救星，連問白英行不行。
“要是……他讓你做他的女朋友怎麼辦？”
白英提醒一下，格靈反而有些猶豫了，暗想這次是自己上門求人家，萬一對方提出一些苛刻爲難的條件，到時該怎麼辦。
“我們找宋叔叔的學生幫忙，如果實在不行，當然是放棄。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總要留一條路給貧窮和苦難的人走吧。”
兩人商量一下後，趁着一股衝勁立即出發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