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景晏長腿一邁就下了車,他一步沒停,徑直向言綿所在的研究室走去。
正是午飯的時間,走廊裏沒多少活動的病人和家屬,薄景晏沒有選擇做電梯,而是走了樓梯。
在見言綿之前,他需要先平復一下怒氣。
等他敲開研究室的門的時候,整個研究室就只有言綿一個人在。
她正在把筆記上記錄的數據放到電腦上。
專心敲着數字的言綿並沒有注意到門已經被人打開。
直到薄景晏站在她身後,修長的手搭在她桌子上的時候,言綿才被嚇得跳了起來。
辦公椅被兩人一擠,精準的壓在了薄景晏腳面上。
言綿被椅面撞到了腿窩,一時之間沒站穩,又跌了回去,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這下壓住薄景晏腳面的就不僅僅是沒什麼影響的椅子,又加上了言綿全身的重量。
饒是薄景晏也被壓得疼痛上頭,悶哼了一聲。
言綿急忙站起來,目光在落到身後人的臉上的時候,準確無誤的捕捉到了薄景晏難看的黑臉。
薄景晏難得黑臉,本來冰冷的神色被痛意扭曲,顯得格外好笑。
她第一時間沒過腦子的笑了一聲。
薄景晏耳郭微動,並沒有錯過她的笑,臉色登時更難看了。
言綿這下不敢笑了,收回了臉上的表情,垂下頭。
兩人面對面站着,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薄景晏腳面上的疼逐漸從刺痛轉化成了悶悶麻麻的痛,他才輕微動了一下腳。
薄薄的眼皮輕輕一掀,琥珀色的眸子沒什麼情緒的落在言綿身上:“你手機關機了。”
言綿沒擡頭,應了一聲:“哦,我想專心工作,就關機了。”
——是個理由。
薄景晏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你把我拉黑了?”
他在等着言綿的解釋。
言綿卻沉默了很久,她想把一切都和薄景晏說清楚,但是卻在開口的時候,連話都不敢說出來。
她頭垂的更低了,目光遊離的落在對方黑亮澄澈的皮鞋鞋面上突兀的那塊灰塵上。
薄景晏薄脣沒什麼情緒的扯了一下,追問道:“不知道?”
他聲音似乎比平時還要低沉。
這讓言綿心中某種緊張的情緒更加深刻。
她忍不住嚥了口口水,聲音輕的幾乎聽不到:“嗯。”
“言綿。”薄景晏沒應聲,一直過了很久,久到讓言綿心中的不安喧囂到極點的時候,他才重新開口。
言綿只覺得嗓子有些乾涸,她滾動了一下喉嚨,沒有說話。
“你是在把我當傻子耍嗎?”
薄景晏的音調中聽不出來任何的情緒起伏,但是言綿還是在其中捕捉到了令她心驚的那絲失望的情緒。
——是對她的失望。
對她不真誠,不坦蕩的失望。
薄景晏向她走了九十步,可是,她似乎一步都沒有向薄景晏走過。
不,她是想走的,可是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
言綿突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她忍不住睜大眼睛眨了眨,頭接着就垂得更低了。
兩人之間只有小小的一點距離,卻像是隔了很遠,遠的像是隔了一堵厚厚的城牆。
“……是。”言綿聽到自己的聲音清清楚楚的說道。
她絲毫不否認。
薄景晏只覺得心頭的一塊肉像是被人生生用刀片挖出來了一塊肉似的。
他面上的線條繃緊的厲害,半響才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薄景晏沒再說話,後退一步,轉身離開。
言綿垂着頭,從頭到尾一下都沒有擡起來。
她看到薄景晏那雙被椅子壓了灰塵,顯得很是滑稽的鞋子從她面前離開;
她聽到薄景晏邁着大步的聲音,更聽到“碰!”的一聲被帶住的門的聲音。
言綿有一瞬間想叫住薄景晏的衝動。
但是她沒有。
從頭到尾都沒有。
既然無法成功的感情,幹嘛還要在無所畏懼的拼得渾身是血呢?
言綿嘴角輕輕扯着笑了一下,她幾乎是脫力的在椅子上坐下。
擡頭把耳跡夾着的頭髮放開的時候,她才觸碰到自己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的滿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