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崑崙一黍 >第87章 涓滴成江河
    趙黍手捧書卷,一旁爐火正旺,灼灼火光將趙黍半張臉映得通紅。

    “你在看什麼?”石火光從外面走來,低頭瞧了爐火一眼。

    “韋將軍新編的兵書。”趙黍說。

    石火光緊張問道:“你怎麼看起這種書了?難不成要到軍中效力?”

    趙黍輕輕搖頭,提筆在書上勾勒幾筆:“書中講述修士如何與軍陣兵士一同禦敵,按照不同術法運用、修爲高低,各有不同職責安排。”

    “我沒聽懂。”石火光坐到趙黍對面,拿起蒲扇朝爐鼎扇風鼓火。

    “以前修士隨軍助陣,其實並非歸屬軍旅行伍,到了戰場之上,兩方將士廝殺,敵我修士各自拉開架勢鬥法,互不隸屬。”趙黍說:“韋將軍覺得,如此排布對戰事大爲不利,倘若修士鬥法失敗,軍陣士氣往往難以爲繼,反之亦然。

    他認爲修士可以直接歸入軍中,擅長劍術的作爲陷陣銳士,善用丹散符水的留營施救,精通召遣的可以充當斥候,至於能夠運用四象五行之氣的,那便是鼓風發火、專司攻戰。”

    “依據短長,各司其職,以前也是這樣啊?”石火光面露困惑。

    趙黍說:“還是不同的,韋將軍目前正在籌建新軍。未來新軍之中的修士不再是每逢出戰時從各家館廨調派,戰事一畢就遣散,而是要常駐軍中。”

    石火光言道:“可修士研習術法,並非是爲了戰場殺伐。”

    “以前我也是這麼想的。”趙黍放下書卷:“可是華胥國設立館廨,本意不就是希望館廨修士各展所長麼?而且戰場上也不全是殺伐攻戰,比如金鼎司祭造符兵法物,也是要用到戰場上,我們只是沒有親身犯險罷了。”

    石火光暗暗點頭:“這樣也好,省得親臨戰場。”

    趙黍沉默片刻,問道:“石老,我父親當年修爲如何?”

    石火光一愣,低頭回答:“他跟羅希賢一樣,修煉的也是《滄浪洗鋒篇》,只是修爲遠不如現在的你。”

    “懷英館當年是不是有很多人像我父親一樣投軍報國?”趙黍問。

    石火光的神色好似陷入了回憶:“他們……都跟着你父親一起投軍去了,沒幾個能回來。”

    趙黍問:“父親在懷英館很受追捧?”

    石火光點頭說:“當時國家在危難關頭,人們也不像現在這樣勾心鬥角,你父親廣交豪傑、遇事不辭,大家都很敬重他。”

    趙黍表情微妙,自己跟父親可謂是性情迥異。只是不明白,父親既然這樣受人敬重愛戴,爲何母親偏要改嫁?

    無言感嘆,趙黍收起書卷,石火光說:“你先去歇息,我來看着爐火就好。”

    趙黍點頭,隨後皺眉道:“崇玄館那幾個傢伙也是越發懶散了,這幾天每到夜裏就離開金鼎司,真是不務正業!”

    石火光則說:“人家白天在司中開爐煉丹,也算履行公務。他們出身崇玄館,習慣福地清修,估計是不喜歡衙署拘束。”

    趙黍不悅,直言道:“這幫傢伙不知朝廷最近急需除瘴散和闢瘟丹麼?我看是崇玄館的日子過得太好了,真要他們幹活,各種敷衍了事!”

    石火光勸告說:“既然知道他們是如此,也就不必過於苛求了。”

    趙黍生着悶氣離開,剛要返回西院,正好看見鄭思遠一身酒氣,扶着院牆喘息。

    “你出去喝酒了?”趙黍上前問道:“你之前不是說要回家一趟麼?怎麼弄成這樣?”

    金鼎司雖然設有靜室,但畢竟屬於朝廷衙署,若是家宅就在東勝都的修士,晚上自然各回各家。不過鄭思遠倒是不怎麼回家,或許以他的出身,回到家中也不受待見。

    “家裏老人高興,被灌了幾杯酒。”鄭思遠答道。

    趙黍提醒說:“若不是要用酒水發散外丹藥力,最好不要飲酒過量。《素脈丹心訣》講究氣機暢達無礙,飲酒過量容易讓真氣散出穴竅、自損修爲。”

    “我、我記住了。”鄭思遠羞愧難當。

    “我那裏應該還有一些解酒醒神的藥散,跟我來。”趙黍將鄭思遠帶到房中,找出藥散化入溫水之中。鄭思遠服藥調息,過了好一陣臉色才舒緩下來。

    “多謝趙執事。”鄭思遠起身致謝,趙黍伏案看書,隨便應了一聲。

    然而鄭思遠一直待在房中沒走,趙黍有所察覺,擡頭問道:“還有何事?”

    “我有一件事要跟趙執事說。”鄭思遠猶豫道:“我大哥……也就是鄭圖南,想要見趙執事一面。”

    趙黍面無表情:“他要見我作甚?”

    “他說自己先前幾次冒犯趙執事,深感愧疚,打算設宴邀請趙執事,並且當衆謝罪。”鄭思遠說。

    趙黍冷哼一聲:“他?鄭圖南?要跟我謝罪?”

    鄭思遠低着頭不敢應話,趙黍收起脾氣:“我就直說了吧,我不相信你這個大哥。之前來考校時,他甚至當衆欺凌你,這種人性情乖張、不知收斂,你對他有所敬重,反倒是大加放縱,對你對他都無益處。”

    “我……明白了。”鄭思遠答道。

    趙黍放下筆,問道:“這種人不大可能主動認錯,要麼是遭了重大變故、性情劇變,要麼是迫於形勢。是不是你們家中老人讓他這麼做的?”

    被點破實情,鄭思遠擡頭答道:“沒錯,大哥沒有通過考校,被家中長輩責罰。於是打算設宴款待趙執事,希望能夠、能夠……”

    “金鼎司公務繁忙,不留閒人,更不留無用之人。”趙黍打斷道:“當初考校科目分明,做不到也怪不得旁人。”

    鄭思遠說:“大哥也不一定要來金鼎司,家中長輩聽說朝廷正在籌建新軍,趙執事與韋將軍往來頻頻,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讓大哥在新軍中謀得一份差事。”

    趙黍一時間無言以對,仔細思索一番,心想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朝廷籌建新軍,是爲征討來犯之敵,不是讓一羣酒囊飯袋撈取好處的。”趙黍話中帶怒:“我應該誇你們鄭家長輩消息靈通嗎?事關新軍,不去找韋將軍,居然直接找到我這裏來?”

    鄭思遠惶恐不安,無言以對。趙黍正要拒絕,可轉念想到解憂爵,於是言道:

    “罷了,想來你也是受制於家族親緣,不好拒絕長輩。我不爲難你,但也不會直接答應幫忙,鄭圖南如果要設宴謝罪,我自然會去。你照實答覆就是了。”

    ……

    天氣逐漸轉涼,趙黍仍舊專注於金鼎司的各項事務,少見外客,直到鄭思遠轉告,鄭圖南要在東勝都之外的莊園設宴款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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