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趙黍見賀當關撤去劍鋒,上前問道。
賀當關摸了摸只有淺淺凹痕的厚襖,驚歎道:“居然連皮都沒破,這可比軍中鐵甲還要牢靠。”
趙黍暗暗點頭,這件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黃褐色厚襖,便是金鼎司成功打造的符甲。
這種符甲先是用續筋麻編織外套,之後在內裏填充棉絮,還要大費周章夯實壓緊,然後才能在甲衣內側書寫闢兵護身的符咒。
在此之前,趙黍還給假人套了一件制式扎甲讓賀當關試劍,對方一劍就刺入甲片,還連帶着整個假人木樁都被貫穿,劍鋒從後背直透而出。換做是活人,這一劍下來便能了斷性命。
然而面對新祭造的符甲,賀當關居然不能刺破分毫,連趙黍都覺得有些意外。雖說賀當關煉氣根基談不上高深,但是像他這樣的劍客,哪怕放在軍中也是不可多得的悍勇銳士,是能留在將帥身邊充當親衛的。
“你若是布氣於劍,能否刺破符甲?”趙黍問道。
賀當關說:“我可以試試,不過這件符甲新近製成,是否……”
“終究要試一試。”趙黍還在琢磨,鄭思遠也正好來到。
“這就是新造的符甲?”鄭思遠不禁問道:“怎麼沒有甲片?”
“尋常鐵甲乃是諸多甲片攢結而成,我們沒有辦法祭煉所有甲片,若是書符甲片在戰鬥中脫落,又會使得符咒護體效力大爲減弱,因此不大適合作爲符甲。”趙黍回答說:“幾經挑揀,最後還是選用續筋麻製作符甲,過程大耗人力,還要多虧越道友呢。”
旁邊羽衣閣越青微笑說:“有賴於趙執事慧眼識物,還事先用丹水點化續筋麻,讓我們不必大費周章祭煉靈材。”
“談不上什麼慧眼,符甲終歸屬於軍器,要儘量成批祭造,不可能像煉製法寶那般精雕細琢,自然要採用便於獲取的靈材原料。”趙黍說:“至於說用丹水點化續筋麻,我想起年幼時偶然見到過鄉民在水池邊上漚麻,因此受到啓發。”
越青輕笑道:“趙執事化腐朽爲神奇,當真令我等佩服。”
“化腐朽爲神奇?這話有些過了。”趙黍言道:“我只是覺得,眼界目光不能限於修真同道,有時候市井鄉野中,平民百姓謀生勞作中也不乏高明精妙之處,就看我輩如何領會。就像現在符甲中還有填絮夯實的步驟,目前要靠工匠手持木舂夯打,如此耗費人力,我還在思考如何改進。”
“趙執事心懷憐憫,實屬難得。”越青讚道。
趙黍沒有接話,自從他蒙蔭獲封貞明侯以來,各種恭維禮讚之語聽得有些麻木了。就連這位出身羽衣閣的女修也是頻頻示好,讓趙黍有些煩心。
“木舂夯打?”鄭思遠說:“那用水車不就好了?”
“水車?”趙黍問。
“鄭氏……有些豪貴田莊不是讓佃客舂米,而是在河邊搭造水車,既可以汲水灌溉,也能通過水車後的輪齒提動木樁,以此舂稻脫殼。”鄭思遠言道。
“我好像見過類似的東西,但沒有仔細瞭解,有空就去看看。”趙黍摸着下巴,望向鄭思遠:“正好,你試試用術法射向符甲。”
趙黍搖頭:“將士們到了戰場上,能夠指望敵方修士不對自己施展術法麼?你動手就好。”
鄭思遠點頭稱是,然後站定擡手,運起真氣,一根素白箭矢凝現指尖,脫指射出,還帶有破空嘯聲。
趙黍看得分明,鄭思遠用功修持《素脈丹心訣》,原本掌握的術法威力更上一層樓。
箭矢準確命中假人,符甲表面立刻出現一個小洞,木樁微微搖晃。趙黍上前檢視,發現符甲正面被術箭擊穿,假人表面也留下淺痕,但木樁整體並未被貫穿。
“不錯不錯,這防護效力倒是在我預想之上。”趙黍連連點頭。
鄭思遠則撓頭問:“可是我的修爲法力不算高深,這……”
“原本致命一擊,現在只是輕傷,值得了。”趙黍敲了敲假人木樁:“本來用術法對付普通兵士,已經算是浪費,如今有了符甲,對上那些尚未能御空騰翔的修士,這符甲足可抵擋術法威能。
隨後若有十幾名勁卒銳士一擁而上,大刀長矛齊齊壓來,反應稍遲一瞬都是生死之別。而這符甲就是爲尋常將士爭取那一瞬之間。到了戰場之上,殺敵方可自保,而不是隻看衣甲能否保命。”
鄭思遠恍然大悟,賀當關則說道:“有了這符甲,普通將士也能直面箭雨刀兵。我剛纔試穿了一下,發現防護效力似乎不止軀幹,也能覆蓋頭臉四肢。”
趙黍扯了一下缺口裏的棉絮,說道:“要是擔心效力不夠,那就在外面多披一層鐵甲,反正這符甲本身不太重。損毀之後還能略做修補。”
越青提醒說:“趙執事,這符甲可不便宜。哪怕華胥國的湖澤沿岸盛產續筋麻,但那也是相較於其他天材地寶。而且爲了織造這一批符甲,我們也算是不眠不休。哪怕叫上羽衣閣所有弟子幫忙,也很難成批織造。”
“我明白,符甲不可能太多,無非是爲軍中將士錦上添花。”趙黍說:“戰場之上,終究要看如何用兵。”
其實以趙黍如今修爲,哪怕是賀當關這樣的劍客,身穿符甲、手持長劍朝自己攻來,他都有把握在數丈之外將其擊殺,再來十個八個也是送死。
想要對付趙黍這種凝就玄珠之輩,最好還是由修士出手對付。如果只靠普通兵士,那除了披堅執銳陷陣前鋒,起碼還要上百弓手,不停放箭攢射,迫使其施術自保。
然後前鋒兵士要悍不畏死地接連衝殺,打斷趙黍施展威力強大的術法,在各種近身搏殺中糾纏不止,迫使他調息回元稍有不濟,或許就有斬殺的機會。
而這還是不另外計算提縱騰挪、法寶符咒之類的手段。實際上,凡夫俗子面對凝就玄珠之輩,幾乎就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尋常將士與之對抗,能夠保持士氣而不潰退,那都算世所罕見的強軍勁旅了。
至於那種足不沾地、飛來飛去的當世高人,將士們最好就是盼着自己不是對方目標。哪怕是兩方高人在天上鬥法,都免不了波及凡人,類似的事情在五國大戰中時有發生。
可修煉有成之人終究是極少數,哪怕像趙黍這樣凝就玄珠的修士,放眼華胥國也不過數十人,不可能全都送到戰場上跟敵國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