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能夠長保神柯仙果靈效不失。”張端景放下青玄筆,解釋起來:“若要服食仙果,最好先用純淨朝露將其化爲玉液。不過相比起補益真氣、精進修爲,神柯仙果最主要的靈效乃是護持生機命元、調和百脈氣機。
萬一你日後腑臟經絡受傷,尋常辦法難以治癒,可以先服食一枚仙果,穩住生機氣脈,再徐徐調治。所以你先將它收好,不用急於服食煉化。”
“明白了。”趙黍在一旁端詳片刻,將木匣蓋上,又裹了一層符布。
“我封存仙果的方式,你看懂了多少?”張端景問道。
趙黍回答:“老師您用的是氣禁之法,但不是直接封禁仙果本身清氣流轉,而是隔絕內外氣機往來。與其說是禁制,倒更像是結界。”
張端景點頭:“不錯,禁制之法與結界有幾分相通之處,你未來登壇行法之時,要記得提前設下結界,以防妖邪侵犯壇場。”
聽這話時,趙黍想到了好幾個情形,先是自己當初在星落郡祭鍊金甲符,就曾經被現出狐妖原身的姜茹攪擾壇場,當時還要靠趙黍自己臨機應變解決麻煩。
而另一個情形,便是開壇發動祈禳法儀,結果遇到楊柳君與儺面劍客,因爲缺乏護持壇場的有效手段,降真館修士被儺面劍客斬殺過半,連趙黍自己都險些亡命壇上。
科儀法事雖然能夠發揮出遠超個人修爲的術法效驗,可是登壇行法的過程需要高度專注。哪怕是梁國師本人,仗着修爲精深短暫維持壇場法儀,卻也被神劍傷到分毫。
由此可見,科儀法事本身也有兇險,行法之前必須要做好防備。
“老師,朝廷對九黎國用兵,難不成我也要參與其中嗎?”趙黍試探道:“還是說,這是您跟梁國師商量好的事情?”
“你爲何會有此等想法?”張端景反問。
趙黍搖頭:“我也說不清楚,只是有所察覺。”
“如今形勢,朝廷註定會對九黎用兵,有你沒你並無差別。”張端景語氣平和:“還是說你不想親赴戰場?”
“不是。”趙黍回答:“若是朝廷有旨意,我定當遵循。”
倒不如說,現在的趙黍對於東勝都這個地方已有幾分厭棄之感。在此地一年的經歷,雖說趙黍修爲法力精進不少,但他已經積累了太多塵世污濁,難以甩脫。
“角虺窟封印難以爲繼,內中角虺妖王即將脫困而出,九黎國也是爲此蠢蠢欲動。”張端景言道:“朝廷今番用兵,便是要爲日後斬殺角虺做好準備,但要先將九黎國兵馬拒之門外。”
“角虺窟?”趙黍不解:“斬殺角虺,應該也是由老師您這樣的高人來做,似乎與我關係不大。”
張端景言道:“你可還記得角虺窟的來歷?”
趙黍點頭說:“據說是一位東海隱修祭出仙家法寶,裂地成窟,將攻襲華胥國的雨師妾部與萬千蛇蟲封鎮內中。”
“年深日久,如今那仙家法寶已經與周圍山川融爲一體,封鎮之力自行瓦解。”張端景言道:“只不過角虺窟一旦重見天日,彼處將成一方福地。而華胥與九黎交界之地,也多有鬼神妖精雜處山林。”
“應是如此。”張端景看向趙黍的眼神多了幾分凝重:“不過,你是從哪裏學會兵法的?館內雖也收納了幾部兵書,但那不過是書上學問。”
趙黍遲疑不語,他知道自己在瀛洲會上的表現過於離奇了,靈簫的幫忙反倒讓他無法自圓其說。
“你是不是又想說白額公?”張端景問。
趙黍不由得緊張起來,看來自己這點本事還是瞞不住老師,他在心裏幾次呼喚靈簫,偏偏瀛洲會後,靈簫便再度沉寂不語,趙黍想問也沒處問。
“神真不降塵濁之體,侵附肉身者,多爲精怪邪祟、耳語惑人。”張端景言道:“古墓殘魂積年通靈,或許得知諸般故舊之事,尤擅以仙緣之名矇騙世人。”
趙黍沒想到老師會說出這番話,或許他認爲趙黍在白額公洞府中遇到的,並非靈簫這種高真上仙,而是邪祟妖鬼之流,擔心他被妖邪所惑,乃至被侵佔肉身。
“老師,我這個樣子,像是被妖鬼邪祟侵附肉身麼?”趙黍問。
“撤去護身術法,我要一探究竟。”張端景語氣不容置疑。
趙黍無奈,只得照做。就見張端擡起手掌按在趙黍頭頂,一股熱流由上而下流注全身百脈,片刻之後才緩緩退去。
見張端景眉頭舒展,趙黍就猜到老師並未發現靈簫的存在。不由得想起靈簫曾言,她藏身於腦中九宮最深處的玉帝宮,那是連妖邪奪舍都不會深入的程度,估計就是因此躲過了老師的查驗。
“我的兵法是從韋將軍那裏學來的。”趙黍不得已,從房間中找出韋將軍撰寫的兵書,同時解釋說:“而且說實話,梁國師搞的那套兵法推演,與真正的戰事相差甚遠,我贏了梁驍純屬僥倖。我甚至懷疑,梁驍是故意輸給我的。”
“何出此言?”張端景問。
趙黍回答說:“如果梁國師希望我去角虺窟給他佈置法儀壇場,那必定要我離開東勝都,去往兩國交戰之地。而只有展現出我熟知兵法的本事,屆時就算梁國師不提,國主也會樂得派我去往蒹葭關前線。”
還有一句話趙黍不曾說,那就是他猜測靈簫也洞悉了梁韜此舉背後用意,所以特地開口提點,讓這一局順理成章。
梁韜或許暗中示意梁驍要輸給趙黍,靈簫的提點則是讓趙黍贏得更順利,這一點應該超出梁驍的預料。
所以梁驍在最後一反常態地出手,想要試探趙黍的真實本領,可這也被朱紫夫人和梁韜阻止。
“你也打算離開東勝都?”張端景問道:“你不想繼續擔任金鼎司執事?”
趙黍苦笑道:“老師,如果我只是金鼎司執事,那或許並無煩惱。但我很清楚,自己能有如今地位,是各方刻意安排的結果。”
“身在紅塵,能洞照塵障,很難。”張端景沉默良久。
“再說了,我來到東勝都後的種種作爲,也使得許多人心生怨懟。”趙黍言道:“我聽那些館廨生說,金鼎司中的符兵祭造事務,有不少被攤派到懷英館中,老師可知曉此事?”
張端景點頭:“以符兵祭造爲術法功課,此舉能鞏固既往所學,這本就是你當初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