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竹堂之外,趙黍與東海各派高人激鬥正酣,耳邊就聽見荊實傳音。
“不必理會。”趙黍趁交鋒間隙回了一句,掐訣虛引,身後竹堂飛出百千符咒,如落英飛葉、順風飄蕩。隨趙黍並指爲劍,符化劍光,盡數厲嘯而出。
“小心!”薛宮主見狀疾呼一聲,祭出一幅山海圖卷,盤旋在外,環護衆人。
劍光如雨,足可掃滅千軍,然而卻被山海畫卷盡攝入內。
“終於肯拿出大荒神圖了?”青虯長老冷哼一聲:“總是讓別人出力耗費,自己卻慳吝非常!”
薛宮主無暇答話,御使神圖收納千百劍光,讓他深感艱難,如同用纖細繩索捆住一頭髮狂蠻牛,劍光頻頻欲掙脫而出。
此時半空中忽然浮現一道捲雲符印,東海衆人尚不明所以,頭頂上方用來抵禦天雷的紫蓋寶傘忽然收起。
“檐玉鈴,你在做什麼?!”烏鍊師目眥欲裂,他看着檐玉鈴強行脫離森羅淨泓陣,頓時使得陣中氣機紊亂,天上雷霆箭煞狂亂劈下。
“不妙!大家快散開!”沒了陣式助力,薛宮主再難壓制神圖內中劍光。
頃刻間,雷霆劍光混亂無序地左衝右突,森羅淨泓陣立時被破,東海各派三十九名長老高人,大半當場殞命,剩餘人等皆被轟得遍體鱗傷。
東海各派高人紛紛跌落塵土,趙黍飛身來到檐玉鈴身旁,這位梁韜栽培的死士,被狂亂雷霆劍光掃去了下半身,剩餘皮肉筋骨也無寸許完好。
“你辛苦了。”趙黍爲他闔上雙眼,感應到他僅存的一縷神魂被天光攝走,追隨梁韜去了。
“他媽的!檐玉鈴是你們安插的奸細?!”扶桑島的烏鍊師拄刀站起,臉上沾滿焦灰,還瞎了一隻眼。即便狼狽如此,他仍能瞬間想通前因後果。
“根基不差,居然還能保住性命。”趙黍語氣冷淡:“只可惜滿口粗鄙之語,不堪入目。”
“狗奴才,納命來!”烏鍊師一揮金羽長刀,羽芒掃掠而出。
如今趙黍受仙家法力加持,早已遠勝先前,他負手冷笑,足下輕移,身形在紛亂羽芒攻勢中輕鬆遊走,毫髮無損,呼吸間便已逼近烏鍊師身前。
烏鍊師驚怒交加,但他武藝刀法也是東海一絕,揮刀急攻趙黍各處要害。
孰料趙黍對《九天紫文丹章》領悟又有精進,存想法籙將吏之功漸深,諸般精妙武藝不假思索地發揮出來,隨意擡腳頓足、轉肩引背,輕鬆避過數記殺招。
“先斷你持刀之手。”趙黍覷準破綻,一把扣住烏鍊師手腕,威神大力沛然而運,硬生生將烏鍊師的持刀手臂連根扯斷。
烏鍊師大聲慘嚎,趙黍奪刀反手一劈:“再絕你污言穢語之聲。”
封喉一刀,烏鍊師只能發出輕淺嗚咽,趙黍再補一掌,鮮血噴出創口,斷絕命途。
劍氣突襲背心,趙黍頭也不回,反擲金羽長刀將其擋下。
“怎麼?正面打不過,就打算暗施偷襲了?”趙黍轉身回頭,望見手持寶劍的漱石君:“觀你劍術,莫非是上餘藏劍院的《潛鋒訣》?”
漱石君也是身上帶傷,但筋骨尚屬堅強,神色不見屈服:“不錯!今日前來地肺山,正是爲報昔日滅門之仇!”
“哦。”趙黍淡淡應聲,似乎對此毫不在意,青玄筆虛劃,土煞猛然上涌,漱石君反應不及,深陷泥淖之中,直接被拖進地底,只剩一顆腦袋露在地上。
“國主許了你們什麼好處,值得你們如此拼命?”趙黍來到薛宮主面前,擡手一筆就廢了他四肢。
薛宮主四肢反折,強忍劇痛,連聲求饒道:“我等、我等鬼迷心竅,懇求貞明侯恕罪!”
“搪塞之語。”趙黍話聲未盡,周圍狂風怒吼,朱珊宮的青虯長老手持芭蕉扇,引動八風合擊。
卻見趙黍似有預料一般,移形換影,八風擊碎一道金水分身,趙黍本尊憑空出現在青虯長老身後,五行大煞併合爲一,沿着筆鋒點落。
青虯長老只覺得腦後劇痛,整個人向前撲倒,用身子犁出一條淺溝。
“不愧是半龍之身,形骸體魄強韌非常。”趙黍誇讚一句,隨後祭出金城永固印,鎮在青虯長老背上,使他動彈不得。
若論修爲法力,以薛宮主爲首這幾位東海修士着實不低,隨便其中一人,也不是過去的趙黍能夠輕易對付的。如青虯長老這等半龍之身,內結胎仙、外持法寶,在趙黍過往所見人物中,足可與積陰冥府的壬望潮相提並論。
可如今趙黍身處地肺山中,又在梁韜登壇飛昇的關頭,大獲仙家法力加持,一舉挫敗東海各派高人。
“如何?現在肯說實話了麼?”趙黍再次來到薛宮主面前:“你們方纔結成的森羅淨泓陣,據說是仙家所傳?”
薛宮主癱坐在樹下,再無俊秀儀表,他沒想到趙黍竟如此強橫。原本設想之中,即便是親自面對梁韜,也不至於會有此等慘敗。
“你們早已安插奸細在旁,何必多問。”薛宮主艱難言道。
“你不說我也知道個大概。”趙黍擡筆虛書,薛宮主只覺得五臟六腑中有刀片攪動,讓他痛不欲生:“東海各派暗中與華胥國後戚周氏往來,所仰仗者便是你們幻波宮。
我只是想不通,你們遠在海外,如今插手華胥國到底想要什麼?名利?權勢?你們都是修仙之人,本該早早舍卻此等俗念。東海之上遠離塵囂紛擾,更應專注仙道,何苦沉淪至此?”
薛宮主忍痛慘笑:“貞明侯,你背離自家師門、投靠梁韜,說這些話不嫌可笑嗎?”
趙黍略一沉默,然後盯着薛宮主說:“是我看錯了,原來你們真就是一夥俗人。”
說完這話,趙黍提筆遙指,如命籍勾批,不見殺伐之能,東海各派高人逐一魂飛魄散,化作灰敗屍骸,萎地凋殘。
“如果僅憑這些人就想攻破地肺山,幕後仙家未免短淺。”趙黍望向山道下方:“老師,我說得對麼?”
煙霧之中,張端景緩步而至,他望着趙黍臉龐,神色複雜。
“你該停手了。”張端景說道:“接下來的事,你不必參與,我護你離開地肺山,到別處暫避風波。”
趙黍擡筆胸前,認真言道:“老師,當初我們約定好了,讓梁韜登壇飛昇。大事若成,梁韜化爲道國綱紀砥柱,斷絕獨私之慾;若不成,他自殞命壇上,不用別人去殺。神劍無需在此現鋒芒,不如留給其他心懷叵測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