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崑崙一黍 >第304章 上景三光耀
    天城山位於崑崙中土的環垣山餘脈,在帝下都西北三百餘里處,自上古以來,便常有仙蹤出沒於此。

    由於天城山挺拔高聳,雲霧不及峯頂,仰觀上景三光毫無阻礙,引得修仙之人至此存思日月、觀想星辰。

    古時修士並無太多門戶之分,若有所悟則相互參詳印證。久而久之,上景三光之法漸見完備,宗門傳承也是自然而然地形成。

    相比起那些有着明確仙家祖師開宗立派的宗門,上景宗早年的傳承譜系堪稱混亂,就連根本法訣《三光真旨》也不是具體哪位祖師首創,而是好幾代人一點點參詳印證而成。

    “也就是說,你也不知道這些石刻是誰留下的?”趙黍在天城山遊歷賞玩時,偶爾在一處崖壁發現許多古老石刻,詢問起身旁的羽章。

    “倒不是全都不知道。”羽章撲扇着翅膀,來到一片時刻圖案旁,聲音清脆道:“這幅鬱儀結璘玉辰圖,就是玉辰真人所刻。旋照峯上的祖師殿中,玉辰真人的牌位與另外四位真人並列,都被我們上景宗奉爲傳法祖師。他傳下的法訣,連我也能修煉呢!我就特別喜歡每天清晨曬太陽,連羽毛都變得亮閃閃的!”

    沒有理會羅裏吧嗦的羽章,趙黍望向崖壁上那幅日月同輝圖,由於年代久遠,很多細節難以辨識,但仍看得出是用於存思觀想的符圖。

    端詳片刻,趙黍就在原處席地盤坐,稍作存想、調攝神氣,然後言道:“原來是吞服日精月華,以此洗煉魂魄的功夫,而且不分煉氣存神,確實高妙。”

    “我沒說錯吧?”羽章語氣自豪:“這世上吞服日精月華的法訣多了去了,但我敢保證,沒有哪家能與我們上景宗相提並論!”

    趙黍笑道:“你這話要是讓含元子前輩聽到,恐怕又要罰你了。”

    來到天城山已有數月,趙黍這段日子主要就是潛心清修,鞏固修爲境界。

    山中清寂,上景宗門人多數又不在山中,含元子讓羽章陪伴趙黍,同時作爲嚮導,准許趙黍在天城山各處行遊,並不加以約束。

    昔年地肺山一役,上景宗雖然插手其中,但趙黍與之談不上有刻骨仇恨。而當初讓錢少白代爲傳話,也不打算與上景宗徹底撕破臉。

    自從見識過四仙公與含元子的本事,以及上景宗在有熊國的所作所爲,趙黍實在是無心追究下去。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趙黍着實深感迷茫。靈簫的離去,讓他不知接下來該怎麼做,就像一個嬰孩被扔到家門外,迫使自己去面對這個世道。

    只有失去靈簫,趙黍才明白自己過去對她是何等依賴,幾乎內心所有困惑都要向靈簫傾訴,彷彿她能爲自己解答一切不解與疑難。

    哪怕是經歷了地肺山一役,趙黍遭受喪母喪師之痛,失去了面對現實的勇氣,沉迷在自我虛構的幻象中,還是靈簫一遍遍點化勘破,將趙黍拖出泥潭。

    可如今靈簫離去,趙黍真切體會到孤身一人的感受。就算含元子讓聒噪善言的羽章來陪同自己,趙黍還是覺得清冷孤寂。

    離開滿是石刻的崖壁,趙黍在山中隨心漫步,登石橋、越青溪,望見山腰一片蒼松古柏,枝葉常青,深處隱約有一縷丹爐煙氣升騰。

    “那是什麼地方?”趙黍問道。

    羽章興致勃勃地說:“那裏是夏黃公的獨正居,你要進去看看嗎?夏黃公有次回山採剝松實,我還特地過去討要了一些,喫起來又香又脆,那滋味真是一輩子都忘不了!夏黃公他老人家心腸可好了,我進去給你通報一聲。”

    “等等。”趙黍連忙喝阻,他算是服了這隻小鳥了:“我聽說夏黃公先前與強敵鬥法受傷,如今肯定正在休養,我們就要不要去打擾了。爲滿足口腹之慾而不顧他人,只會給自己招致禍端。”

    “哦,好吧。”羽章悻悻道。

    “可是趙黍道友?”不過此時松柏林中有人傳音而出,正是夏黃公:“我已無大礙,不妨入內一會。”

    “恭敬不如從命。”趙黍拱手遙答,然後穿過鬆柏林,見到深處一座草廬小院。

    趙黍在天城山這段日子已經大致明白,上景宗極少修造殿室樓臺,就連旋照峯頂供奉仙真的祖師殿,也是直接用經過打磨的山石壘築而成。

    與崇玄館在地肺山修造的宮室館閣相比,上景宗可謂樸素至極,倒是頗有棲山隱居的作風,屋舍居室只要遮風擋雨就好,沒必要故意顯弄。

    就見夏黃公出門相迎:“與上次相比,趙黍道友可謂是形貌大變。”

    趙黍淡淡一笑,他來到天城山後並未用九天雲臺改易形容,只好回答道:“這張面孔早已不爲世人所容,不得已只能改頭換面,喬裝僞飾,請見諒。”

    夏黃公引趙黍進入草廬,內中有一名童子,動作熟練地給兩人煮茶。

    “小槐,有松實和杏仁嗎?”羽章急不可耐地詢問起那名童子。

    童子望向夏黃公,對方撫須點頭道:“你去拿一些過來吧。”

    小槐轉到後堂,捧來一大把松實杏仁,趙黍瞧了一眼,發現這些都是妙用不凡的靈藥,有還精補氣、溫養腑臟之效,而且藥力平實,正好適合修士涵養療傷。

    趙黍和夏黃公還沒動手,羽章便像小雞啄米般,自顧自地大快朵頤起來。或許他也察覺自己此舉太過放肆,嘿嘿傻笑道:“哎呀,你們不喫嗎?”

    夏黃公笑容溫厚:“小羽章,你上次不是說,希望翅膀一揮就扇出大風嗎?我跟扶搖派的道友討來了一部《乘風鼓息訣》,你可以參詳一二。”

    “真的嗎?”羽章興奮蹦躂道:“我要看、我要看!老爺爺最好了!”

    羽章就是孩童心性,夏黃公也不苛責,對童子小槐說:“你帶他去後院翻書,我要跟道友談話。”

    等羽章跟着童子離開後,夏黃公笑問道:“這隻鳥兒是否惹道友煩心了?”

    趙黍搖頭:“不妨事,羽章天性如此。”

    “天性?”夏黃公斟茶問道:“可如此放情任性、不加約束,只怕對修煉無益。”

    趙黍捧起茶碗,端詳茶水,言道:“所謂天性,乃是天真自然、不作矯飾的本來面目。羽章善言多語,字字句句卻呈露本心,從不僞作。”

    “哦?道友還有這種看法?”夏黃公言道。

    趙黍嘆氣說:“其實我挺羨慕他的,無憂無慮、暢所欲言,不必像我,爲了苟圖性命,常有僞詐之舉。”

    夏黃公則說:“羽章安處山中,不惹塵勞,自然無所顧慮。說到底,不過是在尊長翼護之下的雛鳥,還沒見識過世間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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