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G市,五月是多雨的季節。

    今天這場雨,已經斷斷續續下了將近三個小時。

    雨聲大而急,每隔幾分鐘便會有一道亮到刺目的閃電劃過天際。噼啪的雷聲緊隨其後,似乎想要生生地將天幕給撕裂。

    沐晚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怔怔地望着外面的一片澤國。

    身後的司機已經是第三次開口提醒:“沐小姐,時間差不多了,該出發了。”

    逃避地闔上雙眼,沐晚聽到自己的聲音傳出。飄渺的,無力的,似乎沒有一點生氣:“這雨下的太大了……”

    “先生說了,無論如何您都要去,這是命令。”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傳話,司機的聲音毫無起伏,乾巴巴的一點情緒都沒有。

    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攥起,手背上藍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膚下清晰可見,透出一股無可奈何的軟弱。

    命令。

    又是命令。

    幾乎他說的每句話都是命令。他用所謂的命令築起了高牆,將她囚禁在其中,無法逃脫。因爲命令,自然是不能抵抗的。

    無力的鬆開緊握的雙手,沐晚終於轉過身來,可因爲站的時間太久,雙腿早已麻木的沒了知覺。腿一軟便要摔倒。

    司機及時伸手扶住她:“沐小姐小心。”

    沐晚踉蹌着站穩,聲音低低的:“謝謝。”長髮微垂下,只看到她濃密的長睫和秀挺的鼻尖。她的皮膚太過白皙,白的甚至透出一股病態,看起來是可憐兮兮的。可是她的背卻挺得那樣直,像極了堅韌的蒲葦。

    司機看着眼前的背影暗暗的嘆了口氣,沉默着邁步跟上去。

    ***

    G市南郊看守所。

    車子停下,司機撐着雨傘過來打開後座的車門。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接過另一把傘撐開,沐晚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你女兒來看你了!”獄警的聲音在冷冰冰的鐵窗內響起。

    年月已久的斑駁鐵門發出“吱呀——”一聲響,緊接着由遠及近傳來一陣鐵鏈託在地上的聲音,讓人頭皮發緊。

    不多時,一個步履緩慢,戴着手銬腳銬、身穿獄服的中年男人出現在了玻璃牆的對面。

    “小晚,小晚你終於來看爸爸了!”沐志彭見到來人,遠遠地就撲了過來,他一把抓起對講話筒:“你是不是來接爸爸出去的?啊?是不是?”

    他的聲音刺得沐晚的耳膜陣陣發疼,細長的眉毛此刻蹙成痛苦的弧度,緊抿的嘴脣透着白。

    好半天她的嗓子裏才發出聲音:“爸……”

    再無下文。

    那些在來的路上早已想好的話此刻在面對如此模樣的父親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怎麼了?難道你不是來接我出去的?!”沐志彭見她這般模樣,頓生惱怒,大聲叫嚷起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想辦法讓他們放我出去啊!你不是跟了那個男人嗎?!他那麼有錢,你去求他,讓他拿錢把我贖出去!你去求他啊!”

    “!”獄警走過去一把按住他的肩:“冷靜點!”

    但沐志彭顯然情緒已經失控,他的手用力地拍上面前的玻璃窗:“你這個死丫頭!你老子在這裏坐牢,你卻在外面喫香喝辣!你怎麼不想辦法把我弄出去!”

    他面目猙獰地狂喊,獄警見勸說不得,幾步上去給他重新扣上了手銬,扯住他的胳膊將他帶走。

    沐志彭在獄警的控制下發瘋一般的掙扎,聲音淒厲而絕望:“小晚你救爸爸出去啊!爸不是故意殺人的!爸是逼不得已,小晚,你救救爸爸——”

    沐晚握緊了手中的話筒,放在膝上的另一隻手死死地攥緊了衣襬,就那樣眼睜睜看着自己那發狂的父親被帶出見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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