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正在邵豫說着什麼,見他帶着孩子走回來,原本溫和的臉色頓時變得冰冷。她招手:“恬恬,到媽媽這兒來。”
恬恬就鬆開了握着爸爸的手,小跑着奔向窗前,將臉埋進了媽媽的懷裏。
席默臨看了看自己被鬆開的手,再看看病牀前那怎麼看都如此和諧的三個人,一股鬱結之意就堵在了胸口。
“你不用防賊似的防着我,我好歹是她的親生父親,總不會去傷害自己的女兒。”
沐晚嘲弄地笑了一聲:“是嗎?我看倒不見得。”
席默臨沉下臉來:“你一定要在孩子面前跟我吵架嗎?”
沐晚聞言,就下意識地看向女兒,果然看到孩子帶着隱隱難過的小臉。
一絲歉疚涌上來,她摟緊了女兒,擡眸看向門口的男人。
“很抱歉,我並不想。只是席先生可以回去了嗎?”
她就這麼不想看到他?
“放心,我也不想在這裏多待一秒。”他怒極反笑,視線自邵豫的臉上一掃而過,道,“我只是想跟你說,那份協議我可以籤,但是你必須到警局把我母親保出來。”
沐晚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你的意思是說……”不知爲何,她舌頭有些打結,“你同意和解?”
席默臨隱忍地皺眉,冷聲道:“沒錯。只要你去警局說明情況,我就放棄……”他看了恬恬一眼。
“你確定?”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怎麼,現在我同意了,你又不信了?”
他話中嘲諷意味十足,看向她的一雙眸子裏盡是陰沉寒意。
有那麼一瞬,沐晚不敢與他對視。她微微偏過頭躲開他的視線,低聲道:“好,我答應你。”
得到答案後,席默臨直接轉身走出病房。
察覺到席默臨離開,沐晚就將臉轉了回來。她看向空蕩蕩的門口,不由自主地失神。
直到身旁的邵豫開口:“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沐晚怔怔地看向他,後者正衝她微笑。
“可是,爲什麼我明明贏了,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她衝他揚起一抹苦澀的笑,說:“你可能還不知道,其實我之所以會受傷,完全是故意的。”
邵豫就愣了一愣。
“其實我對這場官司一點信心都沒有,即使所有人都說我會勝訴。我始終怕極了他,我怕他會使出什麼我想不到的手段來,所以乾脆先下手爲強。我拿了之前的曝光事件去威脅孫影琪,讓她配合我演一場戲,將席默臨母親帶到商場去。然後又利用席默臨母親的弱點,引她對我動手。其實她推我我是完全預料到了的,但我分毫未躲,就那樣讓她將我推下了扶梯……”
沐晚聲音淡淡的,卻藏不住裏面的那一絲自嘲。她看着露出愕然之色的邵豫,輕笑:“是不是突然間覺得我很惡毒?”
“不……”邵豫立刻否認,“我並不覺得。”
要有多絕望,纔會孤注一擲地選擇這樣去做?甚至不惜以傷害自己爲代價?
望着她被紗布包裹的額頭,和那骨折了的腿,邵豫的眼中閃過一絲沉痛:“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不僅僅是你會受傷,而是有可能連命都會丟掉?!”
那麼高的扶梯,若是稍有差池,她很可能會命喪當場!
沐晚將視線投向趴在窗臺邊張望的恬恬,聞言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說:“說實話,當時那個情況,我壓根沒想那麼多。我只想着要打贏這場戰爭,不讓恬恬落到他們的手中。”
如果她連女兒都守不住的話,那麼她還不如死了。
“你……”見她如此不在乎自己的安危,邵豫既惱怒又心痛。
“好了,你別生氣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沐晚刻意將語氣放的輕快,反倒安慰他,說道,“不過就是傷到了筋骨,這說明我吉人自有天相不是嗎?況且剛剛席默臨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他同意籤那份協議,所以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你難道不替我高興嗎?”
面對她的雲淡風輕,邵豫簡直哭笑不得。
這個女人怎麼能心大至此?難道以後遇到了什麼問題,她都要用性命去搏不成?
“沐晚,答應我。”他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以後不要再做這樣危險的事。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我不想你再受傷了,你明白嗎?”
他神色鄭重,握着她的手溫熱而有力,一如五年前她在英國走投無路時他找到她那樣,帶給她源源不斷的能量。
他說:“沐晚,不要怕,你還有我。”
舉目無親的異國他鄉,是他的到來給了她支撐下去的力量。在她最艱難的時候,是他一直在身旁鼓勵着她,陪伴着她。
沐晚微微垂眸,看向兩人覆在一起的手上。那樣骨節分明的大手,可以完全將她的手罩在手心,就像是……一處庇護所,可以擋去一切的風雨侵襲。
“邵豫,不要對我那麼好。”
她擡起眼來看向他深邃的眼底,心底泛起酸澀。
那眼底涌動的感情她刻意視而不見了五年,以後也只會繼續視而不見下去。
她低低地說:“我無法迴應你。”
邵豫的心因爲她的坦白,而緊緊揪起。
其實這些年他何曾不知道她在躲避他?其實他也明白,自己的等待也許終究會是一場得不到的豪賭,可即使知道結局如何,他仍舊無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她的心。
伸手想要輕撫她的臉龐,可最終還是落在她的頭頂。
輕輕揉一揉,是最剋制,也最寵溺的姿態。
“傻瓜。”他輕笑,“難道你以爲我是爲了從你那裏得到回報纔對你好的嗎?如果是那樣,我該多俗不可耐?你只需要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就算你不能迴應我什麼,我對你的心也不會改變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