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和妹妹衝進去的時候，他已經躺倒在地昏死過去，菜刀掉在身邊，右手手腕以下被生生砍斷。
沐晚瞪着父親那隻掉在血泊之中的右手，膝下一軟，整個人就直直倒下去。
“姐姐！”沐曉驚呼一聲，立馬伸手扶住了她。
沐晚全身癱軟，死死地抓住妹妹的手，極度驚惶之下，聲音完全變了調：“打電話……打電話……快叫救護車！”
***
“爸爸，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席家大宅的客房裏，恬恬躲在被子裏，帶着哭腔問坐在牀邊的爸爸。
席默臨眉心微動，輕聲問：“恬恬爲什麼這麼說？”
“外公讓恬恬跟着孫阿姨回來找爸爸，說我以後都不能再回去了。”恬恬眼淚汪汪，“而且天都黑了，媽媽也沒有來接恬恬回去……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席默臨最見不得女兒的眼淚，此刻見恬恬哭的傷心，心頭頓時涌起百般疼惜。他伸出雙臂將女兒從牀上抱起來，緊緊摟在了懷中。
“恬恬，不是那樣的。你媽媽她沒有不要你……只是你跟爸爸生活在一起會更好。所以她纔會把你送回到爸爸這裏來，並不是說不要你。”
“可是恬恬想跟媽媽在一起。”恬恬哭着扯爸爸的衣袖，“爸爸，你帶恬恬去找媽媽好不好？恬恬想媽媽……”
也許是因爲方纔在客廳時的那番嚴厲，孩子再惶恐不安，也不敢再大聲哭鬧。父女之間隔了四年的漫長時間，席默臨知道孩子雖然喜歡他，但卻完全沒有到全身心依賴的程度。在他和沐晚之間，孩子還是選擇後者。
他不知道此刻心裏瀰漫開來的是怎樣的一種滋味，難受有之，失落有之。同時，又不受控制地想到那個女人。
他自然是知道她對恬恬的看重，此時此刻她在做什麼？孩子不在身邊，她一定輾轉難眠。
“想要孩子？除非我死！”
想到她那次在機場時，被逼到絕境的時候說出的話，席默臨心頭一震。
拿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詢問漢庭公寓那邊的情況，小張已經打來電話。
“席總，沐小姐的父親被醫院的救護車接走，原因是他砍斷了自己的右手。”
席默臨有片刻的沉默。
“哪家醫院？”
“市中心醫院。”
掛了電話，席默臨垂眸看一眼臉上掛着淚珠的女兒，說：“好，爸爸帶恬恬去見媽媽。”
一到醫院，沐志彭就被推進了手術室。沐晚坐在手術室外的走廊裏，目光呆滯如雕像，臉色在頭頂雪亮的燈光下，一片驚心的蒼白。
沐曉握住姐姐冰冷刺骨的雙手，一顆心狠狠地揪起，連聲喊：“姐姐，姐姐，你冷靜。他不會有事的！”
是啊……左右不過是斷了一隻手，不管怎麼說，命總是保得住的。沐晚怔怔地想着，臉色卻是一片悽慘的表情。
“我用女兒換他安然無恙，可現在他卻自己砍了自己一隻手……原來竟是我逼的他自殘，到頭來，我竟怎麼做都是錯……”
“那你告訴我，你要我如何？難道你讓我眼睜睜看着他自殘也無動於衷嗎？那如果下一次他揮刀砍向的不再是自己的手，而是自己的脖子呢？你真的要他去死？”
沐曉咬緊了牙，一言不發。
“沐曉，你還不明白嗎？不管怎麼樣，他始終都是我們的父親。這是誰都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我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他去死，我屈服了，我屈服了。”
“可他已經害的你丟了女兒！”沐曉難以忍受地大喊。“再這樣下去，你遲早要被他害死！”
目光落在手術室緊閉的門上，她聲音縹緲。“如果真的是那樣，我也認了……只當是我還他，給了我這條命。”
“姐！”
沐曉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一陣腳步聲打斷，聞聲回眸，就看到走廊的那頭，一襲黑衣的席默臨正懷抱恬恬朝這邊走來。
她愣了一愣，以爲是自己眼花，直到聽到恬恬大喊了一聲：“媽媽！”
沐晚周身猛地一顫，待看到朝她揮手的恬恬後，立刻從長椅上站起身來！
恬恬一看到媽媽，就掙脫了爸爸的懷抱，邁着小腿朝媽媽跑去。“媽媽，媽媽！”
沐晚疾走上前將女兒一把抱住，剎那間淚如雨下。
“寶貝，媽媽的乖寶貝……”
重新回到媽媽的懷抱，恬恬也哭出聲，一遍遍地喊：“媽媽，恬恬好想你，你爲什麼不去接恬恬回家。恬恬不想住在奶奶家，恬恬只想和媽媽在一起……”
“是媽媽不好，媽媽對不起恬恬。媽媽不是個好媽媽……”對女兒的歉疚幾乎要溺斃了她，沐晚將恬恬緊緊地抱在懷裏，一刻也不願鬆開，直到看到隔了兩步遠，站在那裏沉默注視着她的席默臨。
眼淚慢慢地止住，她從地上起身，將女兒推給身邊的沐曉。
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然後，擡手給了他狠狠地一個掌摑！
席默臨慢慢轉回臉來，正對上沐晚一雙浸滿了淚的眼眸。臉上火辣的疼痛刺激着神經，然而卻不及此刻他內心的萬分之一。
她整個人都在抖，牙齒打顫，語不成句：“席默臨，你……無恥！”
在這之前，他們每一次的對峙都是博弈。他雖然也曾逼的她一次次放下狠話、痛罵他是卑鄙小人，卻從未在他面前失了防線。可這一次，她眼底那支離破碎的絕望，卻分明在提醒着他：他徹底擊垮了這個女人。
席默臨收緊下頜，感覺到心臟處，傳來痙攣般的痛。
她笑容慘然：“如你所願，孩子是你的了。席默臨，我終於被你打敗了，徹徹底底地被你打敗了，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