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因爲華容去世的刺激,她怎麼都不肯去醫院,無奈之下,江顯璋只能將這件事告訴了沐晚,沐晚親自去接了席家的家庭醫生,驅車趕往華庭公寓。
趕到的時候,人已經燒得說起了胡話。
沐晚摸了摸妹妹的額頭,被驚得立即縮回手。掃向站在一旁的江顯璋,質問:“鍾晟呢?”
江顯璋如實相告:“回來的時候被沐曉給趕走了。”
想到妹妹和那個男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沐晚抿了抿脣,沒再問原因。
醫生給沐曉做了緊急退熱措施,半瓶點滴打下去臉上的紅消退了不少。又試了溫度,體溫明顯下降。懸着的一顆心落下,沐晚就鬆了一口氣。
“你把趙醫生送回去後不用過來了,這裏有我照顧。”
然而江顯璋有些不放心,因爲從臉色上看,沐晚的狀態也並沒有好到哪兒去。
“大嫂,你一個人真的行嗎?我看還是我去把張嫂接過來……”
“不用。”沐晚拒絕,“沒必要勞師動衆,她現在已經開始退燒了,我守着她就行。”
見她堅持,江顯璋就不好再說什麼,“那要是有什麼事您就給我打電話。”
沐晚點點頭算是應了。
江顯璋和醫生走後,整個房子就陷入了讓人窒息的安靜之中。
最後一次和母親見面就是在這棟房子裏,以至於沐晚望着眼前熟悉的種種,就會想到那一天見面的場景。
一想到那天的事,就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那麼的不真實。
沐晚強迫自己不再去想,走到牀邊去,替妹妹換了一瓶點滴,拿毛巾替她擦去額頭上的虛汗。
沐曉陷在半夢半醒間,頭無意識地擺了擺,發出一聲囈語:“媽媽……”
沐晚鼻尖一陣泛酸。
突然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小小的女孩縮在她的懷裏,嚶嚶地啜泣,想要媽媽回到身邊。
那時候她尚可哄騙還是個孩子的曉曉,騙她說只要她乖乖睡覺,媽媽就會回來。可是現在還能這樣說嗎?她們誰都知道,那個人,是再也不會回來的了。
握住妹妹發燙的手心,沐晚輕聲說:“曉曉,你還有我。”
姐姐會一直陪着你。
像是聽到了姐姐的安撫,沐曉慢慢睜開眼睛,聲音嘶啞地喊了一聲:“姐……”
“醒了?”沐晚驚喜地俯下身,伸手覆上妹妹的額頭,“是不是很難受,要不要喝水?”
沐曉輕輕地點頭。
沐晚就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來,端過一旁的溫水喂她喝了兩口。
“傻丫頭。”疼惜地摸了摸妹妹蒼白的臉頰,沐晚輕聲說,“以後不許再這樣折騰自己了,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想過姐姐的感受嗎?”
沐曉偏過臉去,半晌,低低地說:“我對不起她。”
沐晚怎麼能聽不懂她話裏的意思,“別這樣……你知道,她不會想看到你這樣。”
“我知道。”她當然知道,可是她知道的太遲,以至於連挽回的機會都不再有。
華容留給她的那封絕筆信被她放在牀邊的櫃子裏,沐晚拿出來之後看了許久,放回原位。
她強忍着淚水,握住妹妹的手,“曉曉,答應姐姐,我們好好的。哪怕你對她有一絲的歉疚,都要好好的。”
沐曉神情恍惚,喃喃地說着:“我其實真的想死的,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差一點就拿到了鍾晟的槍。可是就在要動手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五年前你自殺的時候。當時我感覺整個天都塌了。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死了,你要怎麼辦?我死了是自以爲解脫了,可是卻把痛苦留給了你……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我怎麼可以這樣對你?”
“你不止有我,你還有我們的父親……”
“父親?”沐曉古怪地輕笑了一聲,搖頭,“從九歲開始,我就不再期盼能擁有父愛了。父親這個詞對於我而言,早已可有可無。”
“我以前小的時候還會覺得他很可憐,可憐他的老婆跟着別的男人跑了。可是長大後回想起那些記憶,才發現他是自作孽。母親那樣努力地操持着這個家,他卻動輒對母親非打即罵,在外面受到的氣全撒在了母親的身上。他但凡對母親好那麼一點,我也不會那麼恨他。因爲我潛意識裏總覺得,其實母親之所以會和邵佳明私奔,和他不無關係。”
沐晚張了張嘴,卻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或許,她是沒想要反駁,又或許,她其實心裏也曾這樣想過。
“所以當我知道母親給邵佳明捐了一個腎的時候,我心裏其實是佩服她的。佩服她心甘情願照顧一個病秧子這麼多年,拼死拼活只爲保住她愛人的命……”沐曉看向姐姐,“我大概能想到她爲什麼會自盡了,她是拿自己的命去換席默臨的腎,她要邵佳明活着,對不對?”
沐晚沉默。
“你不回答我也沒關係。”沐曉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後天就會進行換腎手術,你放心,我不會再去阻攔……”
突然間,客廳裏傳來的一聲響動打斷了她的話。
沐晚愣怔一瞬,起身走出臥室查看,就看到一個人影消失在門後。
那背影熟悉地讓沐晚眼皮一跳,立刻追上去。然而剛衝出門追到走廊外面,就看到那個人影進了電梯。
她呼吸一緊,大喊出聲:“爸?!”
聽到沐晚的喊聲,沐志彭伸手的動作一頓,但下一秒卻是飛快地按了電梯鍵。沐晚衝到電梯前,只來得及和父親對視一秒,電梯門就應聲合上。
那邊沐曉跟着追出來,聽到姐姐的這一聲喊,當即愣住,扶着門框站在原地。姐妹兩人遙遙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