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曉守在旁邊,見她醒了,露出欣喜的笑容。“姐姐,睡得還好嗎?”
沐晚愣怔地看着她,問:“我怎麼會在這裏?”
“你在席默臨的牀邊睡着了,是我讓江顯璋把你抱出來的。”想到幾個小時前才從江顯璋那裏得知的事,沐曉又是驚喜又是害怕,“就算是擔心席默臨,你也要顧及自己的身子啊!你現在可是有身孕的人,萬一……”
“我沒事。”沐晚匆匆打斷妹妹的話,掀開被子就要下牀。
不用問沐曉都知道她是要去看席默臨,立馬起身攔住她。
“你不用擔心席默臨,他已經醒了!”
沐晚頓時僵住動作,愣愣地望向她。
“我沒騙你。”沐曉扶住姐姐的肩膀,說,“他真的醒了,邵佳明剛剛過去看他,現在應該還沒走。”
正如沐曉說的那樣,此刻相隔兩層距離的加護病房裏,席默臨正躺在病牀上,目光淡淡地望着坐在輪椅上的邵佳明。
其實嚴格來說,剛做完手術的病人是不能下牀的,可是邵佳明卻無論如何都要過來,過來看剛爲他拿掉一個腎的兒子。
這麼多年,他們父子倆其實並沒有說過幾句話,唯有的那麼幾句,有一半還是爭吵。
邵佳明其實深覺心酸,而更爲讓他心酸的,是兒子爲他拿掉了一個腎。
“爸對不起你……爸其實根本不值得你救。”
“值不值得,由我說了算。”
剛剛醒來的聲音沙啞而虛弱,可那雙望着他的眼,卻已經如以往般清冷果決,彷彿他先前並未經歷過手術。
可那堅硬的外表下,分明有一顆柔軟的心臟,用他一貫的隱忍內斂,沉默地付出。
他果真恨他這個父親嗎?
不,如果真的恨,他又怎麼會救他?
邵佳明眼眶發熱,到底沒敢在兒子面前落下淚來,縱有千言萬語,又怯於開口,最後只說:“你……好好養着。”
席默臨沒有說話。
邵佳明艱難地咧了咧嘴,偏頭對推着他來的護士說:“可以回去了。”
護士就推着他往外走,已經走到門邊,身後卻傳來那道淡漠的聲音,“痊癒之後,想做什麼就去做,有不方便的地方,直接找江顯璋。”
邵佳明佝僂着腰坐在輪椅裏,肩膀一聳一聳,捂住臉無聲地落淚。
回到病房,身後的護士輕聲提醒:“邵老,有人來看您了。”
邵佳明這才擡起頭來,然後就看到幾步開外,席辛汵站在病房裏的窗臺邊,遙遙地注視着他。
她顯然是看到了他老淚縱橫的狼狽,慢慢走過來。
護士已經退出去帶上了門。
席辛汵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臉看了一陣,視線移向他的腰部。
那裏,有她兒子的一個腎。
“一直在手術進行之前,我都在盼望着你能死掉。”
“我知道在你心裏,我一直是個自私透頂、甚至是惡毒的女人。我恨你怨你,正如你恨我怨我。”她將視線重新調回他臉上,明明是那樣冷漠的眼神,那其中卻分明有一抹哀色,“可是現在我兒子的腎已經給了你,我懇求你,務必要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