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月落日升,氣候清明。
桑落時節,行道旁的樹木早已退綠吹落滿地。
一位身着長袍的說書先生,懷裏抱着一個孩子。
孩子也不知道爲什麼一個眨眼就來到了這行道之上,只知道說書先生說了句他沒聽過的詩句,就將他抱了起來。
“九月霜降秋早寒。”
孩子就這麼抱着說書先生,兩手環在先生脖子上,小小的腦袋枕在先生肩頭。
“恩!不冷啦!”
孩子像是有很多問題想要問。
“學生還不知先生名諱,就只能叫先生先生啦!”
“叫我馮先生就好。”
“回馮先生!恩!”
“馮先生真的是一個說書先生嗎?說書先生也是先生,那說書先生比教書先生如何啊?”
“治學一事,我不如,論學一事,大抵是我好一些吧。”
“先生先生,天上爲什麼有朦朦未退去的盈月啊?那邊太陽都升起來了耶!”
“大概是她想多看一看人間吧。”
“先生想的真多!”
“先生給我的那本書好厚啊,比孟先生每天教我們的要多得多,我一次看不完。”
“書又不是要一次性看完的,每句文章都有它自己的含義,慢慢看,慢慢學。”
“哦,謝謝先生............”
馮明懷抱蘇何仲,走在這四面環山的行道之上。
懷中蘇何仲早已睡着,腦袋枕在馮明肩頭,喃喃夢囈,嘴角流下來的口水沾滿了肩頭青衫。
馮明一分爲二,拿起腰間葫蘆,陽身懷捧孩子,陰神就這麼走着。
舉起葫蘆痛飲一口,擡頭看到天上初升太陽,陰神御風而起,扶搖天上。
似仙人騰空,御風而行,馮明只感覺悠然自在。
離開地府時,地府善賞司孫判官曾心聲密言。
“馮大人變了,變了。”
“哦?”
“馮大人今日一案所罰,皆輕了。”
“還望孫大人指教。”
“那汪昊去往一殿赴高臺之後不但不會入地獄,去往五殿閻羅處更是會直接轉世,善報難逃。”
“呵,孫大人真是火眼金睛,但是這案件已判,做不得改。”
“馮大人誤會,判的輕,但卻好,很期待馮大人未來身居仙班。”
“謝過孫大人。”
馮明就這麼在天上隨風而動,眼望天際。
“從我第一天發現自己來到這裏時,第一次能動用法力仙術之時,就曾想着乘風扶搖九重天。”
“老子既然來了就不想重蹈前身命運,被人按在椅子上如螻蟻般碾死。”
“什麼一佛成禪,什麼三教貫通,老子前世看過的玄幻仙俠多得是,還怕成不了道?”
“來都來了,何不修煉登上三十三重天,與神話先賢論道共飲,不然來幹嘛?換個世界打工?”
未來之時,尋山看水燈佛拜觀,走遍江南海北,爲的喫一口飽飯,穿的一身暖裝。
自來之後,購買書籍查三教學識,看百味人生,爲的就是不被弄死。
山高路平,萬里又如何?
“世道亂啊。”
一飲再飲,馮明瞥了眼地上懷抱孩子慢慢行走的陽身,又看了眼驕陽緩出。
“媽,不知道能否回去,給您墳前填土燒紙了。”
二者合二爲一,消失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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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卞城外,距離城門僅有兩裏左右。
官道旁有一個小攤,攤子不大,四五個桌子,一對夫妻在那裏準備。
“店家!兩碗鮮肉餛飩!”
一個牽着孩子的年輕先生坐在方桌前喊道。
“哎!鮮肉餛飩兩碗!客官您稍等,馬上來。”說着就從那個推車下層端出來一張竹簾,上面擺滿了餛飩。
馮明看着眼前勉強趴能在桌子上的蘇何仲,輕聲說道。
“等下喫完飯,我就送你回學塾上課,聽明白了沒?”
孩子桌子下前後擺動的小腿停下,直起腰板,點了點頭,回道:“全聽先生的。”
馮明見狀,會心一笑,回首向店家漢子喊道:“勞煩店家再拿一個碗來。”
那個剛把蒸籠放到竈臺上身着深灰素袍的店家妻子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聽到喊聲連忙拿碗走了過來,臉上愧意稍多,說道:
“剛剛在忙,兩位客人來都沒能接待,還望先生不要介意。”說着將碗放在桌上,使了個萬福。
“餛飩馬上就好,不知二位有什麼忌口的?”馮明看向蘇何仲,孩子搖了搖頭。
“沒什麼忌口的,該放的都放就好,孩子那碗多給些,再要一碟醋,我可以多付錢。”
見這位文俊先生如此客氣,女子喜笑顏開,爽朗說道:“先生客氣,我們小攤照顧不周在前,哪要加錢,您二位等好。”
不一會,兩碗熱氣騰騰的鮮肉餛飩擺在桌上,香氣撲鼻。
蘇何仲接過餛飩,看着大碗裏密密麻麻,個彩分明的餛飩,嘴角口水都要溜下來了,拿了個勺子就要開喫。
馮明咳嗽一聲:“我說什麼來着?”
蘇何仲低着腦袋,眼睛上漂,諾諾應道:“先生說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喫要有喫相。”
“那你現在應該幹嘛?”
蘇何仲喃喃細語:“回先生,端碗盛出,慢慢喫。”
見馮明不說話,孩子站起身來,跑到桌子一旁將空碗拿來,再一跳坐了上去,終於可以喫啦,一口下去,口鼻留香,看到馮明在看他,趕緊細嚼慢嚥。
好不容易把這一個餛飩送下肚中後還點了點頭,一個一個慢慢喫來。
馮明也把醋倒進碗裏,大快朵頤起來。
“店家,你家這餛飩真不錯,結賬!”馮明從懷裏掏出一粒碎銀放在桌上。
那店家漢子應了一聲,小跑過來,用脖子上的桌巾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看着桌上的一兩碎銀,有點些許尷尬,看了眼馮明,只覺得有些眼熟,又看了眼滿臉童真的孩子,面帶笑意,單指摸了摸太陽穴,不好意思的說道,
“客官,我們這小攤今天剛開張,您這銀子有些多,現在找不開啊。”